20 醫生和鴿子和頑童

醫生和鴿子和頑童

在學校，我最喜歡教的科目，不是中文，因為課文從文字到內容，都不大愜意。當教著時，總想起自己在小學曾讀過的課本，中華書局出版，稱為「國語」。差不多六十年過去了，一些課文的內容，至今仍然記得，尤其是其中的兩個故事。先來說第一個。

一個醫生，在鄉間行醫。他有兩個得力的助手：一個是他的妻子，她是藥劑師，為他配製藥物；一個是一隻鴿子，為他傳遞信息和藥物。

那是偏僻的地方，交通不便，更無現代通訊設備，如電話。他到遠地出診，帶著一個小藥箱和那隻鴿子，騎著單車而去。因為藥箱不大，不能攜備太多藥品，倘若遇到病人需要的藥物而沒有攜備的，他便寫一張字條，放進鴿子腳上的小盒子，放牠飛回家去。鴿子有認識方向的本能，很快就飛回醫生的家。醫生的妻子，看了字條，立即配製所需要的藥物，放進那小盒子，由鴿子帶去病人的家。這樣，不少患了急病的人，因而得到及時的醫治而獲救。

一天，一個婦人從很遠的地方，跑著走來，說小女兒得了急病，發著高熱。醫生立刻帶了小藥箱和鴿子，由那媽媽領路，騎單車趕去。去到病人的家，那媽媽幾乎跑得斷了氣。

患病的是一個兩三歲的女嬰，醫生診斷她患了急性肺炎，但小藥箱卻沒有特效的針藥。於是，他馬上寫了字條，讓鴿子帶回去。鴿子也彷彿知道事情緊急，盡力展動翅膀，箭一般地飛了上天空。

鴿子攜著特效的針藥，飛回來了。牠經過一個小樹林的上空，突然胸膛一陣劇痛。樹林的一個頑童，用椏杈彈弓射中了牠。牠的胸膛滲出血來，顯然受傷不輕。但牠沒有停下來，忍著痛，繼續盡力展動翅膀飛去，似乎感到一條小生命，寄託在身上，終於回到病人家。

醫生給小女嬰注射了特效針藥，才發覺鴿子受了傷，胸膛流著血，並已死去。他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傷心得很。

那頑童射中了鴿子，卻捉不到牠，心有點不快，便回家去。原來他就是小女嬰的哥哥，小女嬰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小女嬰的病好了。媽媽和哥哥，把鴿子埋葬在屋前的空地，每天在墓前插上一朵鮮花。他們還把椏杈彈弓，埋葬在鴿子墓旁。

二○○○年一月十七日

《三言堂》選輯之二：隨風潛入夜（2001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