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薛尼波特」

「薛尼波特」

這是一位荷李活黑人明星的名字。他曾當選影帝，紅透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依稀記得，在電影《黑板叢林》中，飾演老師，教化頑劣學生，情節感人而賣座。

我校的一個小四男生，膚色黑黝，眼睛精靈，頭髮攣曲，完全是一個黑人小孩的模樣。於是，同學們給了他一個綽號：「薛尼波特」。

他不多說話，也不太好動，成績中下。因常常被嘲弄，不時與同學衝突打鬥。老師多次把他送到校長室來，我發覺他品性純良，只是心裡藏著太多委屈而已。我沒有處罰過他，而且很同情，只勸勉他化委屈為動力，力求上進，總會有一天吐氣揚眉的。

他愛踢足球和唱歌。球技平平，最喜歡獨自哼唱陳百強的一首歌，其中一句是「眼淚在心裡流」。這大抵是他的心聲吧。

我曾去作家訪。父親是潮劇下鄉班的班主，說是召集人更為準確，只在接到聘約時，才召募演員下鄉去，演罷便散班。下鄉時，便不在家食宿。他是一名酒鬼，整天醉醺醺的，即使在家，也不理家務，不管教兒女。

母親在梅窩的一間旅店做雜工，洗碗碟和整理床鋪，住在那裡，只在假期回家。相貌平實，應對笨拙，似乎沒有受過甚麼教育。

「薛尼波特」有一個姊姊和哥哥，樣子與他不同，是典型的中國少年容貌。他們都年過十五，已出外工作，任職卑微。

奇怪的是，「薛尼波特」有一個妹妹，同校而低兩級。她黃鬈頭髮，雪白皮膚，一雙碧眼珠，完全是一個美麗的白種小女孩。可不知道，同學們是否給了她「莎梨譚寶」的綽號？

我不敢問家長，這對兄妹是不是收養的。

「薛尼波特」因打傷同學，被轉介到特殊學校去。在那裡也不時與同學衝突打架，原校升讀初中，但一滿十五歲未畢業便離校，去學搭棚。滿師不久，工作時不慎，跌死了。

妹妹因被性侵犯，也被轉介去寄宿的特殊學校。轉學上課的第一天，我親自送她去的。

我還記得這兄妹的本來姓名。願「薛尼波特」安息！「莎梨譚寶」幸福！

二○○八年十一月十八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十七）一寸春心（2009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