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前言

前　言

自一九九七年五月一日開始，我在《明報‧三言堂》專欄的文字，每三日刊出一篇，至今已十一年多。這些文字，一篇不漏，全都結集出版，約八個月一本。這一本已是第十七本結集了，各篇曾於零八年五月初至十二月底見報。此外，還有一些該專欄以外，我或其他人的文字，收作《附錄》。

書名《一寸春心》，撮自我集龔自珍詩句的對聯，「一寸春心紅到死，四廂花影怒於潮」，詳見《代序》。茲再作一些補充。

「一寸春心紅到死」，本是龔詩《題盆中蘭花四首（其三）》中的一句。蘭花有人又稱之為「合歡」，大抵是白色，所以，「旁人誤作淡妝看」。但它的花蕊（「春心」），即使花朵全枯萎了，仍然保持鮮紅的顏色。這是一種高貴的品德的象徵。

「春心」是理想的比喻。一個人在某一個時期，抱有正確的理想，並非難事。難能可貴的是，經歷了長期的種種考驗，仍然終身堅持貫徹這個理想，直至生命結束的一刻。

「淡妝」，也是可貴的。抱有理想，並為之不懈奮鬥，只向自己負責。默默耕耘，「人不知而不慍」，何須炫耀於人，讓他人知道呢？這「淡妝」也就是「澹泊明志，寧靜致遠」的境界。

「四廂花影怒於潮」，本是龔詩《夢中作四截句（其二）》中的一句。這詩的第一、二句是：「黃金華髮兩飄蕭，六九童心尚未消」。那含義的精神，與上述的「一寸春心紅到死」是相通的。

我理解「四廂花影怒於潮」的寓意，是暗示當時社會的動盪混亂。月明之夜，狂風大作，室外滿栽草木，才會出現「怒於潮」的「花影」的景像的吧？作者把這醜惡的現實，實在捕寫得太詩意了。這詩意，也是一種樂觀積極的態度。為堅持貫徹理想而奮鬥，須有這樣的樂觀積極的態度，去直面醜惡的現實，才能始終不渝的。

「一寸春心紅到死」、「四廂花影怒於潮」湊合成一副工整的對聯。從我上面的解說，上下聯的意思，不也很有密切的內在聯繫嗎？

此書出版之日，我已快年滿七十八歲了。在這晚年，我以此集句對聯自勉自勵，並贈給讀者們。

二○○九年一月一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十七）一寸春心（2009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