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諸葛亮與兩首《梁父吟》

諸葛亮與兩首《梁父吟》

在《三國演義》，劉備二顧茅廬，諸葛亮不在。正要上馬離開，忽見一老者，騎驢攜酒踏雪而來，口中吟詩一首：

一夜北風寒，萬里彤雲厚。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仰面觀太虛，疑是玉龍鬥。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

劉誤以為他就是諸葛亮，原來卻是諸葛亮的岳父黃承彥。黃沒有正面回答詩的作者是誰，只說：這是他在女婿家中所看到的《梁父（甫）吟》。剛才騎驢過小橋，望見籬笆內的梅花，想起這首詩，便吟誦了出來。

「梁父」是地名，一座小山，位於泰山之下。古人有死後葬於此的。所以，《梁父吟》實際上是詩體的葬歌，歌辭多慷慨悲涼。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記載：「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好為」兩字，可有兩種解釋：一是喜歡寫作，一是喜歡吟誦，沒有說清楚，到底是「寫作」，還是「吟誦」。上述的這一首《梁父吟》，字句淺易，不作註釋和語譯了。歌辭殊不慷慨悲涼，全是寫景，似乎沒有甚麼深意。各詩集沒有收錄，莫非是諸葛亮自己所撰？他又為甚麼寫這詩呢？

其實，另有一首著名的《漢樂府‧梁父吟》，如下：

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里。里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問是誰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又能絕地紀。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國相齊晏子。

這真的是一首葬歌了。「齊城」：齊國都城臨淄。「蕩陰里」：空曠陰暗之處。「絕地紀」：劈開地基。「二桃殺三士」的故事，我曾在《明報‧三言堂》專欄講過，再簡述：齊相晏嬰，給三個勇士兩隻桃子，計功而食。公孫接和田開疆，愧功不如人而自殺，古冶子也後悔自殺了。晏嬰就用了這詭計，除去了這三個勇士。

未出茅廬的諸葛亮，雖然隱居，但已胸懷大志，關心家國，了解天下大勢。他是深明政治的複雜而又骯髒的。「二桃殺三士」，正好是複雜而又骯髒的政治陰謀，他必大有感觸。所以，我認為他「好為《梁父吟》」，應該是吟誦此詩。

二○○九年六月二十二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十八）欄杆拍遍（201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