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談壓力
談壓力
不同的記者,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你感不感到壓力?怎樣消減壓力?我都答了,但不寫或寫得不清不楚。現在,自己來說一說。
大氣層籠罩着地球,據云,每一平方吋,就約有三十多磅氣壓,沒有寸土是不受到壓力的。為甚麼人不感到這壓力呢?因為人的血壓比氣壓大,抵銷了;倘若人在氣壓稀薄的高地,卻反有危險。
活在深水埗的魚類,習慣了這水深的水壓,是不感到壓力的。假如把牠們捉了,放進淺水裏,水壓減小了,反而會眼睛突出、肚子爆破而死掉,無法生存。
這樣看來,壓力並非絕對是壞事,問題在於你能否適應。我的經驗是,壓力可以轉化為動力,有時會自我製造壓力,去鞭策自己。
四十五年前,我的五弟參加英文中學會考。為了自修中國古典文學,我便為他和他的八個同班同學,義務補習會考課程中文科的二十多篇古文。范徐麗泰的夫婿范尚德兄,便是其中的一個。為了備課,我翻了不少參考書,每一篇都弄得通透了,再找出歷屆的試題來看,寫了詳細的書面案,然後去。結果,他們都考得很好的成績,全部及格,還有一些考得優或良的。這次,充當補習師,使我在自修中國古典文學上,摸出一些門徑來。備課和他們的會考成績,對我來說,是一種壓力,但也成為了動力,不以為苦,反覺其樂。
自九七年五月初,接寫《明報‧三言堂》專欄以來,每篇文字都結集出版,一篇不漏。為甚麼不篩選呢?除為了保留全貌外,還有自我製造一點壓力之意,迫使自己每一篇都下筆謹慎和認真,不讓日後重讀,感到慚愧。這只是我的主觀願望,客觀上能否如此,由讀者們去判斷好了。
為了守時,過去,我的手錶是比準確時間快六分鐘的;而且每個會議或約會,一定事先留有餘地去預計赴會路程所需的時間。三年前,遲到過一次,便把手錶撥快十六分鐘。撥快了手錶和必預算路程,也是一種自製壓力。
九八年五月立法會選舉後,我決意每天游泳。但二千年卻停過兩天:一是農曆除夕,由朝到晚在維園寫揮春;一是這年立法會選舉投票日。自此,設法避免,除了SARS期間,公眾泳池封閉外,都沒有停過。有時,立法會上午八時半開會,接整天抽不出空,便很早起來,六時便去。這決意也是壓力。
最近,「愛國論」的謾,我毫不感到壓力。有幾天,稍沉寂了,反而若有所失,彷彿深水魚放進了淺水裏。
二○○四年三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