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二十八平方呎

二十八平方呎

這農夫終生唯一心願，是擁有土地而成為地主，擁有一片一片很大很大的土地，成為大大的地主。他日夜辛勞，節衣縮食，拚命儲蓄，過了十年，只買得一塊不到三畝的小地。

一天，一個路過的旅客，借宿他家裏。夜話中，談起了土地，那旅客告訴他：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土著只畜牧而不耕種，所以土地很便宜；只要送給酋長禮物，很少錢便可以買得一片一片很大很大的土地。農夫多方打探，證實了這消息。

他立下決心，把農具、耕牛、房屋和那一塊小地，變賣了黃金，帶美酒、茶葉和蜂蜜，去那遙遠的地方，要實現終生的唯一心願。

經過長途跋涉，終於來到這部落，找到了酋長，獻上美酒、茶葉和蜂蜜，展示出黃金，問道：「我這麼多的金子，可以買得多少土地呢？」

酋長收了禮物，用手量了一量金子，說道：「一天！你可以買一天的土地！」

農夫莫名其妙，問道：「一天？一天是多少？」

酋長說：「一天，就是你一天之內所走的路，圈起來的土地，都屬於你的！你要帶一個鏟子，走過的地方挖一個小洞作記號。日出時出發，日落前回到出發地點，否則，你甚麼都得不到，而且黃金會被沒收。」

翌日日出前，他們在小山崗上會合。酋長把他的兔皮帽子放在地上，說：「這帽子作為標誌，你一定要在日落前回到這裏來。」

太陽剛露出地平線，農夫立即背鏟子、乾糧和食水，急忙下山去。他一邊走，一邊看腳下的泥土和兩旁的草木。泥土黑黑的，多肥沃啊！草木茂盛，種莊稼一定會豐收！他很興奮，愈走愈快，但卻沒有忘記，走一段路就挖一個小洞。到了中午他沒有停下來，一邊急步走，一邊喝水和吃乾糧。回頭一望，那出發的小山崗，已經幾乎遠得看不見了。他想：還有半天，我可以圈更多的土地。於是繼續向前，看見了一條小溪，這小溪正好用來灌溉啊！便越過小溪，沿小溪那邊，走一段路挖一個小洞。又看見了一座小樹林，這小樹林正好用來放牧牛羊啊！於是又繞小樹林走和挖洞……。抬頭一看，太陽已經西下，他才回頭走向小山崗。還沒有回到小山崗，太陽已落下地平線，他急得拚命跑。因為小山崗地勢較高，當他回到那裏，太陽還露出一點點。但他倒在那兔皮帽子旁邊，死掉了。

酋長說：「要守諾言，這圈了的土地仍屬他的，就把他葬在這裏。」那墓地闊四呎長七呎，只有二十八平方呎，比三畝小得多。

二○○三年十月二十日

《三言堂》選輯之四：一枝清采（2005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