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世超 2011年1月9日
我認識人們愛稱為華叔的司徙華先生已經有二十一年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至三曰在三藩市召開的八九民運後第一屆北美社區性民運組織大會期間。大會的主題是”巨變的中國及其對我們的挑戰”。華叔是會議講者之一。北美社區性民運組織聯盟就是在這個會議上成立的。我是作為多倫多支持中國民運會創會主席參加的。
接著,我們每一兩年就見面一次。例如,一九九○年五月九曰華叔隨同”民主歌聲獻中華”美加巡迥演唱團來到多倫多;一九九一年四月六至七曰華叔受邀參加了多倫多民運會舉辦的題為”中國人權與民主”的第二屆北美社區性民運組織大會;一九九七年四月華叔與香港民主黨的李柱銘、鄭家富及劉千石等到訪多倫多;。二○○六年及二○○九年華叔到北美各大城市巡迥演講,多倫多是其中一個城市。隨此之外,我每次回港探親都拜訪了華叔,最後一次與他見面是二○○九年十月。
自九十年代初,華叔每年都寄給我他自己特別印制的聖誕賀年卡。這些年來,我一直保留著華叔的卡,今天數來我還存有十多張。華叔的聖誕賀年卡的設計全是由他自己手寫的詩詞印制的,其中有些是他自己作的、有些則是抄寫他喜歡前人所作的詩詞。去年聖誕大概因為他已病重,我就再沒有收到他的卡,使我心中一直寄掛著。雖然沒有收到他的卡,但聽去年底到醫院訪問過他的朋友說,他在病重時還念念不忘問候我及多倫多的朋友。這使我非常感動。
隨了這些寶貴的聖誕賀年卡,華叔在一九九七年來多倫多時還給了我一副他書寫的巨型字畫。所寫的是魯迅先生的一首詩中最後兩句:”竦聽荒雞偏闐寂,起看星斗正闌干”。意思大概是希望出現令人奮起的雞啼,卻偏偏寂靜無聲,可是望見北斗星高掛天空,漫漫長夜快要盡了。和這副字畫一樣,他的聖誕賀年卡挑選的詩詞反映出他文學造詣,更重要是他通過這些詩詞語重心長地鼓勵我們要堅持自己的理念、按著自己的良知做人。
我認為華叔以身作則憑良知做人就是華叔給我們最重要的遺產。華叔離去時可謂兩袖清風,大概沒有甚麼財產可言。我每次與他見面,他都是穿著簡樸。每次同他吃飯,他從不大吃大喝。他對人誠懇,很少客氣或恭維的話。但分析問題都經深思熟慮。對不正義的人或事,他詞鋒尖銳、一針見血。就算是多年的朋友或戰友,如果他們背棄良知,他是不怕公開嚴厲批評的。華叔人格高尚、剛直清廉、毫無私心。大概就是因為他的風骨操守,得到香港大多數市民以及世界各地認識他的人的敬愛。連香港當權派一些人都不能不推祟他,實際上承認了華叔過去二十多年來堅持要求平反六四、結束一黨專政、爭取全面普選是愛中國、愛香港的行為。
雖然華叔和許多人一樣,開始時,相信了中共建政前高舉民主和社會主義的口號,曾是支持中共政權的左派。但當中共背棄民主,以黑社會主義代替了社會主義及資本主義,華叔憑自己的良知成為了一名堅決反對中共政權六四屠城、堅決支持民主人權的斗土。他大半生也因而成為北京政權的眼中釘。中共政權甚至一直不讓華叔回國探訪天安門母親丁子霖和獄中的劉曉波及拜祭魯迅墓,這充份反映出中共政權的蠻橫無理、毫無人情的真面目。他領導的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二十一年來,一直要求中共政權”釋放所有民運人士、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以及支持維權運動。
最近,在紀念華叔的一些文字或電郵中,一方面,有些人似乎將華叔捧上了”聖人”或”完人”的地位。華叔並不是一個聖人,他只是一個人,與我們每一個人一樣,在長漫的人生中,一定會犯這種或那種錯誤。最近看到一篇訪問南非黑人領袖曼德拉的報導,曼德拉對訪問他的記者說:他最擔憂的是人們把他當成聖人,他認為這是對民主最危險的事。我相信華叔會有同感。正如香港專欄作家倪匡說:”民主運動的成功,靠的是千千萬萬參與者的努力,逃不出對”領袖”的迷思,就進不了民主的殿堂!”
另一方面,則有一些人因為華叔在他最後一年反公投、撐政改而完全否定了華叔在過去幾十年對社會、對民主的貢獻。事實上,據我所知,很多這些現在貶低華叔的人曾對他是崇拜至極的。有人說華叔去年初具爭議性的行為是為了香港民主黨的利益而作的。如果是如此,民主黨是一個反對黨、不是當權派,所以華叔的行為並不是依附權勢的行為。壯大反對黨是為了加強民主發展,因而更不是反民主的行為。華叔一生為了民主發展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用他最後一年的爭議性行為來貶化他是對他非常不公平的。
民主, 即人民能真正當家作主,如何能在中國成功呢?不是靠一個英明的領袖或是甚麼聖人,而是要有千千萬萬有良知的人的參與。華叔自己的一生正是為我們樹立了一個最好的良知的典範、一個積極參與的典範。這也就是他留給我們最寶貴的遺產。所以我們在一月三十日在多倫多舉辦的追思會大概會用”華叔好走、民主有我”作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