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篇 全面檢討居屋計劃
編者按：在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七日的立法局會議上，司徒華提出一項動議，促請對「居者有其屋」計劃進行一次全面性檢討工作。就此項動議司徒華作了兩次發言，一在提出動議時，一在動議付諸表決之前。動議後來得到通過。
（一）
主席先生，我的動議，有「全面」這兩個字和「等」這一個字。意思是說：除了已經列舉出的五方面外，其他有關居屋計劃的各方面等等問題，只要值得的，便都要去檢討。
我首先要提出的，是在動議中沒有列舉出來，而文是極其重要的部分，這就是居屋計劃在全港整個房屋政策中的定位。
房屋問題，一直以來都是香港民生問題中最嚴重的一個問題。樓房地產，造就了成千上萬的億萬富翁，但文殘酷地剝削了其餘所有的居民。投訴、請願、遊行、示威、衝突，與居住問題有關的，佔了最大的比例。要繼續努力去解決香港居民的居住問題，居屋計劃今天擔當甚麼角色，是否仍和過去一樣，抑或有所不同呢？我們要結合對未來經濟和政治發展的估計，居屋計劃作為全港整個房屋政策重要的一環，就須加以檢討，找出其策略性的定位。
接著，我會就動議列舉的五個方面，提出一些問題。這並不是檢討，只是檢討的觸發點而已。
（一）居屋興建量及速度
由第十四期甲開始，至十六期甲（共六期），居屋平均每期超額認購達十一倍；最近的十六期甲更達十六倍。這反映出供求極其懸殊。
目前申請入息限額是二萬五千元，其實這是偏低的。在此入息限額以上的家庭，是否就能負擔得起購買或租住私人樓宇呢？
如果用「吃掉」公屋的興建量而去加建居屋，這就使更貧苦困難的公屋申請者受到損害。降低居屋入息限額，又必然使供求更加懸殊。這個矛盾怎樣解決呢？看來，只有大量增加整體公屋和居屋的興建量和速度，而關鍵是政府要增撥土地。
（二）出租公屋的比例
近年出租公屋與居屋的比例，大約是一比一；未來幾年，將會變為四比六，這顯然是剛才我所說，以加建居屋去「吃掉」公屋的興建量，這是一種挖肉補瘡的做法。這樣只會加劇社會的矛盾，影響社會的安定，尤其當遇上經濟或政治震盪的時候。
房委會也許以為，以可獲優先分配，去吸引一些受重建影響人士購買居屋，因而可以騰出公屋的數量，去應付公屋輪候者。但事實上，在過去三年，只有百分之四至百分之九的人受到吸引，顯然未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實際上公屋比居屋有更大的吸引力。
一比一，已經深受詬病，再轉變為四比六，我相信必然會激發更加強烈的反對。
（三）售價政策與供款方法
房委會訂下了釐訂居屋售價時須參考私人樓宇價格的政策。但當私人樓宇售價向上升時，房屋售價升幅更高；當私人樓宇售價下跌時，居屋降幅卻沒有成正比。
由一九九零年至今年的五年內，房委會只推出九萬一千三百四十個居屋單位，總成本是二百九十三億九千四百一十五萬元，純利高達四百三十四億三千八百一十一萬元，盈利率竟然是百分之一百四十八。
房委會不是商業機構，為甚麼要追求這樣高的盈利率呢？假如要遵從商業規律的話，要遵從的是「薄利多銷」；現在銷路不是問題，便要「薄利多建」。看來，對房委會也應有一個利潤限制，居屋售價只能在成本中加上合理的利潤。
（四）建築材料及維修保養
居屋的質素，一直以來受到嚴厲的批評。出現的問題通常是：樓宇外牆紙皮石容易剝落、牆壁批盪不平容易剝落、浴缸去水情況欠理想、門窗及電掣等設備破爛。此外，地板、廁所、牆身、電線位、鐵閘等等，從材料到設計，都有不少問題。屯門兆安苑是一個極惡劣的例子，天花漏水、公共污水渠要經常維修。私人參建居屋也問題多多，如沙田大圍富嘉花園，用料差、升降機故障頻仍；雲疊花園則沙井淤塞，污水倒流入屋、升降機經常出現故障。
我們要房委會從速檢討目前的監管措施是否嚴密，加強檢控承建商偷工減料，提高驗收標準，以保證居屋的質素。
居屋質素出了問題，必然加重維修的負擔，因而衍生出更多維修的問題。
（五）管理制度
房屋署向居屋徵收專業管理費，但管理完全達不到專業水平，而管理費每年加幅又高於通脹，難怪居民怨聲載道。
最後，我不能不提出最近深受傳媒關注的高俊苑事件，希望政府官員能夠即時給予答覆。高俊苑的問題很多，但最重要的有兩點。
（一）延期入伙。原訂入伙日期是去年十二月，經再三拖延，最近又宣布是今年七月，但這是否能兌現還未可知。承建商過期完成工程，在合約上規定，要向政府繳交罰款。但政府與買家的合約，延期入伙，卻不給予賠償。這是不平等的合約。幾經力爭，政府終於答應給予賠償，但大多數居民只得到一千多元，現已表示一致拒絕。面對居民的拒絕，政府將如何處理？
（二）貨不對辦。原來外牆的紙皮石變了噴漆，建築成本因而減少了四分之一，但政府不肯為此作出賠償和作出較長維修保養期的承諾。
現在居民團體正打算透過消費者委員會，向政府提出訴訟。我期望消費者委員會能夠打好這一仗，為消費者訴訟基金在市民心目中樹立聲譽！
主席先生，我謹此陳辭，提出動議。
（二）
主席先生，我有幾點意見。第一，李永達議員說我「叻」，我的動議還未經討論，未獲通過，房委會就已經有委員提出說要全面檢討這個計劃。其實不是我「叻」，而是時代進步了。有些人能跟著時代進步而進步，他們不但從善如流，而且能夠做到聞風而動，即聽了一些風聲就行動。能在工作上爭取主動自然非常之好，但我希望能夠更進一步，連風也未有，自己就會行動，這樣我們的社會就會更加進步。
第二，黃宏發議員要我就他的意見作出回應，請恕難於遵命。因為我今日只是提出要求檢討，並不是已進行檢討，我們將來仍有很多機會交換意見。今日這麼多議員發言，從多方面提出意見，不單各位議員的意見有互相矛盾之處，甚至一位議員本身的意見當中也可能有矛盾，所以我們仍需較多時間作出交流。因此，今天不作爭論，我希望在展開檢討後，多些交換意見，在不同的意見當中，平心靜氣討論，這樣可能會得出一個更好的結論。
第三，我想對檢討的方法提出一些意見：第一、要「開門」，即不要「關門」。換言之，不要關起門來開會，但更加重要的是開門走到居民當中，聽取他們的意見，特別是多與互助委員會討論，徵詢他們的意見。收集了他們的意見後，自己再加以研究，這樣就會豐富了自己的檢討。第二、我提議要「解剖麻雀」，即掌握一些特別的個案，進行深入調查研究，例如可選擇高俊苑作為一個研究個案，又或剛才有議員提到的一些私人參與居屋計劃，例如雲疊花園。選擇一些個案去深入研究整個居屋計劃中的某些特別問題，我相信這樣進行的檢討將會做得更好。
第四，黃星華先生在會議前曾跟我說：在半年內未必能夠完成檢討。我認為時間並不是一個問題（但當然不要拖到九七年之後），最重要的是做得認真，能夠解決問題，這才是關鍵之處。我希望這項檢討完成後會公布檢討報告。我建議該份報告須提交本局，其實不單要交給本局，而且要交給全港市民。我相信這份檢討報告並不是最後的結論，也許立法局屆時也會就該份報告進行討論，使報告的內容更加豐富。
最後，我多謝各位議員對我這項動議的支持。
十年風雨聲 _ 司徒華一九八五至九五年立法局言論集 民主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