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風雨聲53_對民意置若罔聞的財政預算案

第五十三篇 對民意置若罔聞的財政預算案

編者按:在一九九三年五月二十六日的立法局會議上，楊森議員提出一項動議，促請英國及香港政府就中英有關一九九四/九五年香港選舉安排的談判，向香港市民公布每輪談判的議程和進展。鄧兆棠議員對此動議提出修訂，改為促請政府在中英的會談有了成果後，立刻全面向市民公布。結果是鄧兆棠的修訂動議被否決，楊森的原動議獲得通過。本文為司徒華在當日就動議進行辯論時的發言。

副主席先生，總督衛奕信勳爵在本年度的「施政報告」中說：「政府當局若要通過法例和為各項計劃取得撥款，就必須贏取本局大多數議員的支持。這意味著須與本局建立衷誠合作的夥伴關係。」

在辯論時，我指出：要贏取大多數和與本局建立夥伴的關係，有兩個背道而馳的方法。

一、利用代表大多數民意的直選議席，在本局只佔少數議席的不民主制度，採取種種形式，千方百計去組織有形、無形、變形、隱形的「救火隊」、「防洪隊」、「放水隊」、「撬牆腳隊」，去取得本局的多數，對民意置若罔聞、置諸不理。

二、正視政府當局就是並非通過選舉而產生的執政黨這一個不合理的現實，充分尊重民選議員（尤其是直選議員）所反映的民意，根據這些民意去釐定政策，而不是單單看在本局拉得多少票。

現在，我們來看一看，政府當局是採取怎麼樣的方法，來處理這個財政預算案的呢？

在出籠之前，在財政預算案的整個擬訂過程中，財政司完全沒有徵詢過本局議員和社會人士的意見，是徹頭徹尾閉門造車的。

財政預算案一公布，本局立即有四十六位議員聯署，要求提高個人免稅額和擴闊稅階。這四十六位議員佔了本局的絕大多數，不分派別，他們所反映的是極其強烈的民意。其後，各派別和獨立的議員，又表達了基本上一致的意見：要求提高個人入息免稅額和擴闊稅階、取消加徵差餉、增加社會基本服務的撥款等等。

財政司對這些意見的回應是，財政預算案是一個不可修訂的整體。他拒絕了所有的意見。他只作出再下一個年度財政預算中的某些承諾，並且揚言，倘本局反對目前的財政預算案，他就連下一個年度財政預算中的某些承諾，也要收回。拒絕之外，還加上了恐嚇。

世界上，有否不可修訂的整體呢？即使像一個人這樣的整體，冒腸可以割掉，「毒蛇螫指、壯士斷臂」，昌明的醫學可以移植器官，換去全體的血液。為甚麼財政預算案，竟然神聖得連一條頭髮也不能變動呢？上任財政司翟克誠先生，在去年的財政預算案中，豈不是就曾經出爾反爾地修訂過香煙稅嗎？請用翟克誠先生之「矛」，擊麥高樂先生之「盾」。

麥高樂先生這樣頑強的態度，是不是符合總督衛奕信勳爵在「施政報告」中所強調要建立的夥伴關係的精神呢？

有些人雖然強烈批評財政預算案，但卻又認為不應該投反對票。一早表示不投反對票，這就等於棄械投降，自動為政府當局解除了修訂的壓力，這樣的批評是說了等於白說的。這樣的批評，只不過是小罵大幫忙。

有人說，反對財政預算案，會使政府運作癱瘓、出現政治風波。難道政府只能按自己的意志去運作，一接納了民意就會癱瘓的嗎？就會出現政治風波？這樣，財政預算案為甚麼還要提交本局討論，由本局表決通過？一聲「癱瘓」、一句出現「政治風波」，便可以頂住任何批評和反對。這樣「癱瘓」了的倒是本局批准撥款、監察政府、反映民意的職權。這樣沒有政治風波的政治穩定，只不過是橡皮圖章的代名詞而已。其實，在三月八日，本局已通過了一項臨時撥款，保證了即使撥款條例被否決，政府仍然有三百九十億元可以動用的，可以提出新的預算案，故此，所謂「癱瘓」，所謂「政府風波」，都是嚇人的。請不要危言聳聽，政府的運作是不會癱瘓的，是不會有甚麼政治風波的。

有人說：反對財政預算案，會影響政府的管治威信。廣東話俗語說：「臉係人家俾，架是自己丟。」從來真正的威信，都不是自封的。「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從善如流，接納民意，才能有真正的更高的威信，「死牛一邊頸」，「死雞撐飯蓋」，死牛、死雞只有死的虛假的威信。

有人說：反對財政預算案，會影響了行政主導。有關香港憲制的法律條文，有沒有寫上「行政主導」這四個字？請不要任意去引用和引申這四個字，一切要按法治的精神。法律上賦予本局審議和通過財政預算案的權力，本局就可以運用，決不能以「行政主導」為幌子，來剝奪本局這個權力。

有人說：一些人反對財政預算案，是為了撈取政治本錢。這句說話，與「把問題政治化」、「為了爭選票」等等常在本月內聽到的其他的一些話，是一脈相通的。孫中山先生說：「政治者，眾人之事務也。」本局的工作就是眾人之事，就是政治性的工作，怎能不政治化呢？難道我們是在「玩泥沙」嗎？有選舉就要反映選民意見，爭取選票。爭取選票，就是天經地義的；只有買選票，才是犯法的可恥的。今天，美國的布殊和英國的馬卓安，不是都在拚命爭取選票嗎？有人譏笑他們嗎？你們為甚麼不去譏笑他們呢？「政治冶本錢」，就是從事眾人事務的本錢，就是為眾人服務的本錢，就是要去反映民意而去取得選民的支持。作為民選的議員，為甚麼不應該這樣做呢？除非他們已經「搵夠」，準備「收山」，不再從事眾人事務，那麼，他便會鄙屑「政治本錢」。

我也許會是本局一項紀錄的保持者，我曾對財政預算案投過三次反對票。第一次，是為了爭取夫婦可以選擇分別評稅。第二次，是為了爭取改善幼稚園教師的待遇。第三次，是為了反對政府當局，在發展專上教育的同時，忽視提高基礎教育的質素。

在過去的一個星期，我和李華明議員，在我們的選區，舉行了三次財政預算案居民諮詢大會，聽取了居民的意見，在每次大會結束前，我們都問與會者，假如財政司不按民意修改財政預算案，我們應該投贊成票還是反對票呢？三次大會的與會者，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舉起森林似的手臂，認為我們要投反對票。

副主席先生，我要遵從我的選民的意旨，我在等待下周財政司麥高樂先生的答辯。對財政預算案的具體意見，將會由香港民主同盟其他的議員提出，我完全支持他們的意見，我謹此陳辭。

十年風雨聲 _ 司徒華一九八五至九五年立法局言論集 民主大學出版社 PAGE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