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風雨聲44_以賊為喻
第四十四篇 以「賊」為喻
編者按：在一九九一年五月二十九日的立法局會議上，劉華森議員就香港的通貨膨脹問題提出動議辯論，李柱銘議員對劉華森的動議內容提出修訂，本文為司徒華支持李柱銘修訂動議的發言。但其後李柱銘的修訂被否決，劉華森的原動議則獲得通過。
主席先生，「賊」這個字，是一個貶詞。但是，在今天反通膨脹動議辯論中，我不能不用這個貶詞來作比喻。
「賊喊捉賊」。政府一方面喋喋不休地強調，通脹是人民的第一號公敵，但另一方面又帶頭助長通脹加劇：有求必應地批准公共交通和公共事業加價，大幅增加徵收差餉和間接稅，對炒樓投機活動熟視無睹，反而又把公屋、居屋售價與私人樓宇掛鉤。今年的財政預算，就是一個帶動通脹的財政預算，難怪公布後，通脹率急升，三月份是百分之十二點九，四月份是百分之十三點九。這樣，就好像一個偷了東西的賊，一邊逃走，一邊大喊「捉賊」，扮作捉賊的模樣掩飾了自己賊的身份，使人誤以為他是失主或是便衣警探，讓他逃脫。
「賊過興兵」。一個帶動通脹的財政預算，已經通過了，已經把勢不可止的通脹帶動起來了，現在才來大張旗鼓，高談闊論反通脹，叉有甚麼效果呢？對這個帶動通脹的預算案，你們投過甚麼票呢？為甚麼不在公布和通過財政預算案之前，就來研究商討呢？這樣，就好像賊已經逃得無影無蹤，才拉響警號，鐵騎四出。中國有句俗語說：「賊過如梳，兵過如箆」，意思是「賊過」後的「興兵」，不但捉不到賊，對老百姓來說，反而是又一場更大的災難。現在，就有人借反通脹，高叫「擴大輸入外地勞工」和「凍結工資」，這使廣大受薪階層，在高通脹中要忍受更大的災難。
「只捉小偷，放走大賊」。在強大的社會壓力下，政府不能不把財政預算案中，暴增的煙草稅加幅由百分之二百減為百分之一百。這當然是值得歡迎的，但是，對其他反通脹的要求，例如對有關削減差餉加幅、機場稅，徵收物業升值稅，提高利得稅率等等，卻置若罔聞。這樣，就好像網開三面，只捉一個小偷，聊以交差，以示己責已盡。
「亂插賊贓」。有人把通脹加劇，歸咎於缺乏勞工和工資上升，借此去擴大輸入外地勞工和壓抑工資。今年第一季，已有三千名工人因工廠倒閉，向破產管理基金申請墊支欠薪和遣散費，較去年同期增加了百分之四十。今年二月至四月間，失業和開工不足率上升了百分之二點一，顯示失業和開工不足的工人，超過十一萬。這是缺乏勞工的趨勢嗎？根據薪俸常委會的私人機構薪金趨勢調查，工資的增幅是低於今年四月份百分之十三點九的通脹率的。工資增幅低於通脹率，就是變相的減薪。為甚麼要壓抑工資，降低受薪階層的生活質素，單單由他們來忍受通脹帶來的痛苦呢？這樣，就好像把通脹當作「賊贓」，插在受薪階層的身上。這樣，搞起滾滾沙塵，迷糊了公眾視線，以便去亂殺良民。
昨天，政府建議本年度公務員的加薪率劃一為百分之十點四三，比通脹率少了約三點五個百分點。這樣，等於實際工資減少了百分之三點五。香港絕大多數教師，是資助機構的僱員，薪金與公務員掛鉤，我不能不代表他們提出強烈的抗議。既不根據私人機構薪金趨勢的調查，又不根據通脹率，政府一再違背與公務員已達成多年的協議，又怎樣去維持他們在這後過渡期中的士氣呢？百分之三點五對高薪者來說，可能只是不足一餐晚飯之數，但對低薪者來說，卻是每一天飯桌上的肉塊，為甚麼不論高低級都要劃一呢？
政府是全港最大的僱主。市民不要只看到一些高官，絕大多數的公務員都屬於低薪階層。絕大多數屬於低薪階層的公務員的工資受到壓抑，必然使全港絕大多數低薪階層的工資同時受到壓抑，彼此的利害是血肉相連的，請廣大市民千萬不要中了離間之計。
勞工界一直反對輸入外地勞工，不單只是為了自己的飯碗，還為了香港整體經濟的發展。因為輸入外地勞工，必然會成為從勞工密集轉變為科技密集、資金密集的經濟發展的障礙。工商界由於對前景信心不足，壓縮投資，企圖以輸入外地勞工和壓抑工資，來維持勞工密集的生產模式，去抗拒必然的經濟發展趨勢，這是「飲鳩止渴」，是愚蠢的、短視的做法。
李柱銘的修訂動議，其中的第一點意見是：「推行有效的科學及科技政策，以刺激投資及增加生產力。」這點意見，從表面來看，與通脹無關，但實質卻是關係重大的。假如勞工缺乏和工資上升，真的是通脹的其中一個因素，李柱銘議員的第一點意見，才是有效的解決辦法。
他的第二點意見是：「管制公共交通工具及公營設施的加價。」為甚麼呢？我作一點補充：必須凍結最低限度為期兩年。絕大部份的加價，都已經通過，假如只凍結一年，明年又再加價，這等於完全沒有凍結，又是一個「賊過興兵」，即使作出承諾，也是等於「零」而且有很大的欺騙性。
在反通脹中，高叫「擴大輸入外地勞工」和「壓抑工資」的人，有沒有想到這都是犧牲廣大受薪階層利益的做法，他們自己曾經作過甚麼？又會怎樣作出承擔和努力呢？「共渡時艱」，是「共」不是「獨」，決不能把艱困全都只推在別人身上。
主席先生，我謹此陳辭，支持李柱銘議員的修訂動議。
十年風雨聲 _ 司徒華一九八五至九五年立法局言論集 民主大學出版社 PAGE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