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篇 評論一九八九年的港督「施政報告」
編者按：這是司徒華對港督衛奕信爵士施政報告動議辯論的發言，動議由立法局首席議員提出，司徒華的發言日期是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一日。動議其後得到通過。
主席先生，「建設將來」是閣下十月十一日「施政報告」的主題。其中，新機場和港口發展計劃，又是主題中的主題。這計劃的確美麗得像彩虹一樣，出現在雨後，要給人帶來希望。但是，「牡丹雖好，還要綠葉扶持」，我來談一談一兩片綠葉。
教育也是「建設將來」的重要的一環。
當局銳意發展專上教育，訂下計劃，要在一九九五年，讓百分之十八以上的適齡青年有機會修讀第一年學位課程；再加上學位以下程度學額的增加，屆時，接近百分之二十五的適齡青年可以升學。
發展專上教育，是香港市民多年來的願望。當局提高了原來的指標，加快了發展的速度，這是值得歡迎的。計劃的修訂，顯然是為了解決日趨嚴重的人材流失問題。但是，這樣是否就能完全解決了問題呢？
最近，一所大學的調查，不能不使我們感到憂慮：百分之四十二的在學大學生，都有畢業後離港移民的意向。隨著時移勢易，這種趨向還會越來越嚴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會有更優越的離港移民的條件，不改變這種趨向，我們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們不但要培養更多的專業人員，更重要的是，要培養更多的能夠承擔使命、迎接挑戰、願意在未來的歲月與香港市民同甘共苦的人。
當局必須像發展專上教育一樣，銳意加強公民教育。當前來看，新機場和港口建設計劃、《人權法案》、《基本法》等等，都是很好的公民教育教材。我希望，教育統籌委員會、教育委員會、公民教育委員會、教育統籌司、教育署、各中小學校長和教師，在這方面多做一點落實的工作，發揮更大的推動力。
在高速發展中，必須注意質素。怎樣在發展專上教育中，注意其質素呢？其中之一就是不可忽視幼稚園和中小學的教育質素。在整個教育事業中，專上院校是頂端，幼稚園和中小學是基礎，沒有鞏固的基礎，越高的頂端就更加岌岌可危。
當前，幼稚園和中小學教育的最大隱憂就是師資流失。
幼稚園教師是社會中薪酬最微薄的一群，仍然忍受著數十年來為人所詬病的「可恥的待遇」。他們沒有職前專業訓練，在職專業訓練不足，受在職專業訓練後待遇無所改善，入職人少，轉業人多。聘用教師非常困難，可謂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當局為甚麼仍然無動於衷呢？
「施政報告」說：「學前教育，必須視作本港教育制度中理想的、卻並不是必要的一環。」這不但不符合多年前國際教育顧問團報告書的結論，更是無視現實。事實上，沒有一個學童沒有經過學前教育而進入小學。所有家長都以行動進行了全民投票，認為學前教育是必要的。當局只是為了推卸責任，不願投入資源，才硬把「必要」說為「理想」。試問：在整個教育預算中，用在幼稚園上，佔百分之幾？是不是少得極為可憐，是不是少得難於啟齒去提及呢？
「施政報告」中提及的「幼稚園學生減免學費計畫」，完全無助於改善幼稚園教師的待遇。漠視改善幼稚園教師的待遇，就是漠視整個未來的一代。我向當局緊急呼籲：必須在這方面做一點工作。請記得：幼稚園現在在學和未來的學生，就是將來運用操作已建成的新機場港口的一群。
最近，教育統籌司在答覆質詢時，以中小學教師職位空缺率，來否認教師流失的嚴重情況。其實，學校為了應急，不能不聘用未符合標準或要求的教師，來填補空缺，教師職位空缺率因此才不顯著。這種情況如繼續下去，必然影響中小學的教育質素，進而影響急劇發展的專上教育的質素。
兩所大學的教育學院，今年招生已不足。政府主辦的四所教育學院，報考者人數和資歷，也大不如前，這反映出，教育這個專業已日漸缺乏吸引優秀人材的條件，當局不能不予以正視。
到了一九九五年，便有接近百分之二十五的適齡青年可以接受高等教育。假如目前我們忽視幼稚園和中小學的教師流失，影響了整個基礎教育的質素，到時，即使這麼多的專上學額，又是否有這麼多合乎條件的優秀的適齡青年被培養出來，去接受高等教育呢？
在建築更高的頂端時，我們不能不時刻回顧這頂端建築在其上的基礎。
我還要非常簡略地談一談另外的一片綠葉——「建設將來：政治方面」的「代議政制的發展」和「基本法」。
我認為兩局的政制共識，是反映了絕大多數香港市民的意見的，是符合香港未來的利益的。我對將會在明年三月頒布的「基本法」，不存有幻想。我所能表示的，只是：百折不撓，繼續努力。主席先生，你對這兩點，在「施政報告」也談得不多。希望你以香港市民的利益為重，有足夠的政治智慧。
主席先生，我謹此陳辭，支持動議。
十年風雨聲 _ 司徒華一九八五至九五年立法局言論集 民主大學出版社 PAGE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