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繪畫的故事
第一個故事，見諸《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齊王問一位畫家：「甚麼東西最難畫？」 畫家答道：「畫狗、畫馬，是最難的。」 齊王又問：「畫甚麼是最容易的呢？」 畫家答道：「畫鬼是最容易的。」 齊王不明白那道理，畫家解釋說：「狗和馬，人們天天都可以看見，熟識其形狀神態，只要有一點點畫得不維肖維妙，便立即發覺。至於鬼，沒有人看見過，其形狀神態人說人殊。所以，無論怎樣畫，畫得怎樣，也沒有人證明畫得不像不好。」 第二個故事。清代畫家李方膺，善畫梅、松、竹，有盛名。一天，與多人在朋友家中作客，閒談中，談到了繪畫。一人，似乎有意考一考李，說： 「世上甚麼東西都容易畫，但有一種東西是畫不出來的。你們知道是甚麼嗎？」 眾人都答不上。許久許久，那人才輕輕地說：「那是風。」 大家聽了，覺得有點道理：「風」是虛無縹緲、無形無色、無影無蹤的，怎能畫出來呢？ 這時，一直沉默的李，卻說：「不！風也可以畫出來，並不難畫！」 在場的人，既高興又好奇，紛紛促請李把風畫出來，給他們看看。李也不推辭，叫人準備好紙筆，沉思了片刻，便執筆繪畫。不用很多時間，他便把這幅「風」畫出來了。 畫紙上，繪了一簇一簇的竹子，全都使勁地向一邊傾斜。一看，便使人感到有一股強風在吹著，把竹子全都吹向一邊，甚至彷彿聽見強風吹動竹子所發出的「沙沙」聲音。 大家看了，都擊掌讚賞。李給了這幅畫畫題的「風竹圖」，還題了一首詩：「畫史從來不畫風，我於難處奪天工。請看尺幅瀟湘竹，滿耳丁冬萬玉空。」 世事有難有易。甚麼是難，甚麼是易，要看是誰去做，要看有沒有本領。沒有本領，甚麼都難；有本領，難也會變易。 二○○六年十二月八日
《三言堂》選輯之六 又綠江南（2009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