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這是甚麼？」

「這是甚麼？」


幼稚園的老師，在白板上，用黑筆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問道：「這是甚麼？」
本來乖乖地靜靜地坐著的小朋友們，立即全都高舉小手，變作了伸長著頸的小鵝群似的，還紛紛地說「我知道！我知道！」像小鵝群「呷呷」的叫聲，一時熱鬧起來。老師選了回答的同學，小手都放下，又乖乖地靜靜地坐著。
「這是乒乓球！我哥哥有一個！」
「不！乒乓球沒有那麼大，小一點。我爸爸打網球，這是一個網球！」
「它好像一塊餅乾。」
「我覺得是天上的月亮。月亮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很小，在高高的天空上，就這麼大。」
一個小朋友，指著身邊的女同學，說：「這是她唱歌時張大的嘴巴，她唱歌的嘴巴是張得這樣圓圓的！」引起了哄笑，這女同學也笑了起來。
……
他們都學過阿拉伯數字和英文字母，但沒有一個說：這是零字，或字母O。
老師又用綠筆，寫了一個大大的中文字「一」，並不像用尺畫出的那麼直，問：「這是甚麼？」
「這是媽媽頭上，脫下來的一根頭髮！」
「不！頭髮不是綠色的，也沒有那麼長。這是一個小山坡，長著綠草的小山坡。」
「小山坡要斜一點，我覺得這像海上的一個波浪。海上的一個浪，就這麼大。」
「這是一根折斷了倒下的長長的綠草。」
……
老師不再寫字，只問：「天為甚麼下雨？」
「街道太骯髒了，要洗澡呀！」
「花草樹木也要洗澡的。它們不能像我們天天洗澡，很不舒服；洗了澡才舒服，而且會綠得更可愛，讓人去欣賞。」
「太熱了，人人都在埋怨。天受了委屈，便哭起來，下雨是在哭呀！」
「它有沒有爸媽？是不是爸媽罵它？」
……
假如在中學或大學，用這樣的問題去問學生，會有這樣的答案嗎？恐怕還會以為發問者，侮辱了他們，嗤之以鼻。知識增長了，怎樣才能不讓想像力也同時衰退了呢？
二○○六年五月十八日

《三言堂》選輯之六 又綠江南（2009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