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兩個故事的回響

兩個故事的回響


本月（○六年一月）六及九日，我在《明報‧三言堂》專欄寫了兩個故事：《家在第八十層樓》、《三個求職者的面試》。一些朋友讀了，頗有反應，與我提及。
第一個故事說，兩兄弟宿營後回家，電梯壞了，便決定爬樓梯。到了四十樓，太累而放下背囊；爬到八十樓，才發覺鎖匙留在背囊，回到家也不得其門而入。
一位朋友問：那在第八十層樓的家，是否比喻天堂？我回答並無此意，心裡卻想：進入天堂是不需鎖匙的罷？倘需鎖匙，那是你一生的言行，不會放在背囊裡的。
一位朋友問：你會坐在家門，等候電梯修好，才回四十樓取鎖匙；還是再走樓梯去取鎖匙，又爬樓梯回家呢？我反問她會怎樣？她說：她不會等電梯，會再落四十層上四十層，取了鎖匙回家。因為既最初作了決定，就要貫徹到底。我敬佩貫徹到底的精神，回答說：我做事一向都先詳細審慎考慮過。假如決定了爬樓梯，會想到帶著背囊不好爬，把背囊放在樓下的管理處，而且會把放在背囊的鎖匙取出。
一位朋友問：你把人生壽命比喻八十歲，每一層樓是一歲，有甚麼意思？我說：年輕時，情緒衝動，易貿然作出決定；到了中年，感到疲累，為了減輕負擔，卻忘記了目的。
第二個故事說，三個求職者在面試時，人事經理都給她們一張假的一百元鈔票，替他到街上去買香煙。第一個嚴詞拒絕；第二個寧願自己吃虧，用了自己的一百元真鈔票去買；第三個接過假鈔票時，小心察看，告訴人事經理，這鈔票是假的，要一張真的。
一位朋友說：他很欣賞第一個求職者，她公私分明，職責清楚，不會因有求於人而馬虎苟且，是一個做事認真的人。
一位朋友說：第二個求職者，雖然有點怯懦，但性情溫順，寧願自己吃虧，也不得罪他人。她或許不是一個能幹精明的職員，但會是一個好妻子，會推薦未婚的兒子去追求。
一位朋友問：假如你是應徵的求職者，會採取這三種反應中的哪一種，還是有第四種呢？我說：會同時採取第一和第三種。先告訴人事經理，那鈔票是假的；然後再嚴詞拒絕去買香煙，說還未是僱員，而且不應為私人做事。
一位朋友問：你怎樣去使用，那第一個和第二個求職者的長處呢？我說：會聘用第一個，去協助管理人事；第二個聘用來做接待和公關。但卻指出她們的短處去改進。
寫這兩個故事的時候，是沒有預料到，會有上述的回響的。以文會友，朋友們的反應，使我進一步思考而得益。
其實，我更喜歡的故事，是一月十八日專欄見報的《「上帝的字寫得……」》。那個寫信給上帝的小女孩，不是很可愛嗎？那個冒充上帝給她回信的小男孩，也是很可愛的。我相信，上帝也會覺得他們可愛。
二○○六年一月二十七日

《三言堂》選輯之六 又綠江南（2009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