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嚴流島上的決鬥

嚴流島上的決鬥


這是日本歷史上的一個傳奇故事，流傳下來，為人津津樂道。
宮本武藏，是日本戰國時期的劍客，不但武藝高強，而且足智多謀，經驗閱歷豐富，敗在他手下而被殺的對手，不知凡幾。因此聲名大噪，被譽為「打遍天下」的第一高手，成為了使人聞之而喪膽的武士。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樣的聲譽極為招忌，不少劍客都躍躍欲試，與他決鬥，冀藉此以揚名立萬。
當宮本年近三十歲的時候，一個年只十八歲的劍客佐佐木小次郎，名聲急速冒升。人們都說：他的劍術比宮本，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僅性格稍為急躁而已。
在身邊的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兩人終於約定了某日中午，在嚴流島決鬥，一比高下。
到了那一天，佐佐木有點急不及待，上午便去到嚴流島，在那裡等候宮本。但到了中午還不見宮本的影子，一直等了幾個鐘頭，愈等愈心急氣躁。夕陽西下，接近黃昏的時候，宮本才悠悠閒閒地，划著小艇來到島的西邊上岸。佐佐木立即迎上前去，擺開架式，準備決鬥。他完全忽視了，自己正處於對光而對方卻處於背光的不利位置。
雙方拔劍出鞘，佐佐木也許因為激動，把劍鞘跌落了地上。宮本笑著對他說：
「你不知道，劍鞘跌落在地上，是不祥的預兆嗎？」佐佐木聽了，內心更為凌亂。
結果，兩個回合，佐佐木便被殺。
有人說：宮本是「勝之不武」的，因為他並不是靠武藝擊敗佐佐木，只是憑謀略和心理戰術取勝而已。首先，是遲到，讓佐佐木乾等而急躁；其次，霸佔背光的有利位置；最後，利用佐佐木跌落劍鞘，去擾亂他的心情。
我以為，比武比的不單是「武」，應該包括謀略在內，「匹夫之勇」不可取。練習武藝，應該包括心理的鍛煉，沒有心理上的修養，練不好武藝，尤其是在實戰中，不能把練成的武藝施展出來。這樣的武藝，還不是完完整整的武藝，會在實戰中大打折扣而落敗。
「勝之不武」，是貶詞；假如稱宮本為「不武之勝」（不單靠武藝來取勝），又如何呢？《孫子兵法》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謀攻篇》）。「伐謀」是上策，也就是運用謀略。又說：「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軍爭篇》）。「奪氣」「奪心」，也就是心理戰術。在兩軍交戰中，也要講究謀略和心理戰術，不能貶之為「勝之不武」，遑論兩人之間的決鬥了。
佐佐木畢竟年少氣盛，經驗閱歷不足，這是擊敗被殺的關鍵，劍術即使比宮本更高強，也無濟於事。
要是問我：假如你是佐佐木，會怎樣？大家都知道我是很守時的，厭惡不守時的人。早已約定的中午過了，我只等候片刻便離開；不守信的人，不屑與之比武。
二○○五年十二月十三日

《三言堂》選輯之六 又綠江南（2009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