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愛的傷痕

愛的傷痕


在一家大公司工作的青年，由於表現良好，被提拔升為部門主管，職位高了，薪水加了，很是高興。他最喜歡駕駛和車子，為了表示慶祝，特意訂購一部最新款的名貴轎車。
一天，下了班，他到車廠去領取了新車，愉快地駕駛著，風馳電掣地回家去。路經住宅區，他知道這裡常常有遊戲的小朋友，忽然跑到街道上來，為免生意外，便把車速減慢了。
出乎意料之外，路旁的一個男孩，突然向車子擲出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砰」的一聲，擊中了右邊的車頭。他很惱怒，立即停車在路旁，下了車，去捉拿那個男孩。但很奇怪，那闖了禍的男孩，並沒有驚慌逃跑，反而站在那裡，等候著青年走近來。
他捉住男孩，拉著走到車旁，指著車頭被石頭損壞的傷痕，大聲吼叫：「這是一輛新車，你知道要賠多少錢去修理嗎？」
「先生，很對不起！」男孩一邊流淚一邊說，「我不知不這樣做之外，還有甚麼別的辦法？請你原諒我罷！」
青年看見男孩的可憐樣子，氣稍下了一點，狠狠地問道：「你為甚麼要向我的車擲石頭？你不知道這樣會損壞車子，要賠償，甚至會引致意外的嗎？」
男孩揩著眼淚說：「我的哥哥是傷殘的，坐著輪椅，從輪椅上跌了下來。」他用手指向那邊，離路旁稍遠的地方，果然有一張輪椅，另一個較大的男孩俯伏在輪椅前的地上，站不起來。
男孩繼續說：「我不夠力，沒法把他抬回輪椅上去，要找人幫忙。」
青年對男孩同情起來，怒容不見了，留心地聽男孩說下去。
「我在這路旁，向許多架路過的車輛招手，想叫車上的人來幫忙我，但車上的人都沒有理會我，都不停下來。我有甚麼辦法，叫車子停下，叫車上的人下車來幫忙我呢？我想到，只有向車子擲石頭，擲中了車子，車上的人才會停車的！」
青年聽了這番話，很是感動，撫摸了男孩的頭，還替他揩抹了眼淚，說：「不要哭，我來幫你！」
他們跑向那輪椅，合力把俯伏在地上的男孩，抬回輪椅上去。這男孩的額頭，有輕微的擦傷。青年說：「你們回家去罷，傷得很輕，塗上紅汞便沒事的了。」
弟弟問：「先生，你還要我賠償嗎？」
青年說：「不！你不用賠償！你還給我上了愛的一課，我要向你交學費才是！」
弟弟彷彿聽不懂這話，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哥哥回家去。青年目送他們去得遠遠，才駕車離開。在車上，心裡還未平靜下來。
他一直沒有把新車車頭被石頭擲傷了的地方修理，傷痕很是觸目。朋友問他：是怎樣弄傷的，為甚麼那麼久也不去修理？他答道：這是「愛的傷痕」，要留作紀念。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三言堂》選輯之六 又綠江南（2009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