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母親
徐霞客（1587-1641），一生沒有做過官，也沒有幹過甚麼轟轟烈烈的事，只漫遊天下三十多年，踏遍十六個省，蒐集得有關地理、地質、水文等豐富的第一手資料，寫了一本《徐霞客遊記》。他和這本著作，已名垂千古。但是，倘若沒有一位好母親，這不會成為事實。這位母親，可說是慈母的典範。 他名弘祖，字振之，霞客是別號，生於江蘇省江陰縣。自幼博覽群書，特別喜讀歷史、地理、遊記一類的書籍，無心科舉應試，卻立下了遍遊名山大川，探索大地奧秘的宏願。母親王氏，非常支持他這個志向。十八歲喪父，兄弟們分了家，母親卻與他一起生活，操持家務，料理生計。她精於工藝，開設了織布作坊，產品成為了暢銷的名牌，積累了不少財富，給予徐作遠遊的有力經濟支援。 古訓有云：父母在，不遠遊。何況家裡留下寡母呢？但母親鼓勵他：「身為男子，志在四方；羈留家園，一如籬內小雞、車轅小馬。」二十二歲，他終於手持鐵杖，第一次出遊太湖。臨行，母親還特意為他，縫製了一頂「遠遊冠」。 每次出遊，他都定向而往，如期而歸。回家總帶著各地的花草木石給母親，並向她講述途中所見。母親很感快樂欣慰，便更加努力經營織布作坊，賺更多的錢去支持徐繼續遠遊。 其實，他在外，母親是非常掛念他的。一次，他回家時正是晚上，母親聞叫門聲，連燈也顧不上點，忙亂穿上衣服去開門。於是，有了「反束腰裙，倒拖鞋」的流傳故事。 徐三十歲得長子，兩年後喪妻，一年後再娶。為了照顧幼兒和新妻，他留在家裡，暫停了外遊。受到母親的嚴厲指摘後，又去繼續實現宏願。 他三十七歲那一年，母親已是八十高齡了。他覺得須在家侍奉，而且以免母親牽掛，決定不再出遊。母親知道他的心意，不希望他因而放棄一生的志向，特地提出要與他一同出遊。在途中，她總走在兒子前面，以示還康健，毋須為她牽掛。兩年後，這位好母親與世長辭，臨終還遺言囑咐兒子「無為死孝」，不可擱自己的事業。此時，他正在跋涉於大好山河上。 徐一生的遊覽考察，可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由二十二歲到五十一歲，遊覽了泰山、天台山、黃山、嵩山、五台山、恆山等名山大川。第二階段，由五十一歲起，開始西南之行，歷時四年。母已去世，兩子亦已成家，他更安心到艱險的地方，大部分時間在熔岩地區考察，特別關注水道流源。從地理學上來說，第二階段的價值是比第一階段的高。他的遊記，逐日記述所見所聞。 他沒有一味只愛旅遊，還關心家國大事。明末東林黨人，關注民生，抨擊時政，他與其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交往密切，成為生死之交。 可以說，沒有一個這樣的好母親，就沒有徐霞客和《徐霞客遊記》。望子女成龍成鳳的父母們，能否這樣地去愛呢？ 二○○五年十一月七日
《三言堂》選輯之六 又綠江南（2009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