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像的鼻子 即使沒有到意大利去看過真，你也會看過米開朗基羅雕塑的大衛像的照片罷？ 這大衛，就是《聖經》上戰勝巨人歌利亞的大衛。這像是一整大塊大理石雕成的，大衛全身赤裸，充分表現出男性軀體的美。他一腳微微踏前，一手拿著彈弓舉起搭在肩上，頭略側向前斜望，神態堅定沉著，深刻地刻劃出迎戰巨人歌利亞前的無畏形象。 這個塑像的雕成，是有故事的。 這一整大塊上好的大理石，最初使用的，不是米開朗基羅，而是另一個雕刻師。這雕刻師，在打算雕塑的人像的腳部，鑿壞了一個洞子，就把這塊大理石，遺棄在一個教堂，去另找材料。 有人覺得很可惜，請了米開朗基羅來，問他能否再用這塊大理石。他仔細地看過後，說：這樣好的材料棄置了，的確很可惜！我可以再利用它。我可以調整人物的姿勢，避開那被鑿壞了的部份。 大家現在欣賞大衛像，怎樣也不發覺，那姿勢是因曾遷就略有損壞的材料而不自然的。這也可說明，米的高超造詣。 大衛像差不多完成，米只在作最後的修飾。一天，市長走進他的工作室來參觀，欣賞了好一會，為了表示自己也是行家，說：這塑像的確雕得很好，是了不起的作品，但卻還有一個小小的缺點。就是大衛的鼻子，似乎大了一點點。 米知道，市長正好站在雕像的正下方，這樣的仰視的角度，不是一個正確的角度。但他沒有直白地回答，只說：你的意見很對，謝謝你！我就照你的意見去修改。 他用刻刀，在大衛像的鼻子上輕輕地敲敲打打，再把拿在手上的小小碎石，一些一些地撒了落地上。其實，他是完全沒有修改過那鼻子的，只是去騙那市長。 好一會，他說：修改好了，不過，你要換一個位置，才會欣賞得更清楚。 這次，他推來另一座鷹架，叫那市長爬了上去，在與大衛像相等的高度上去欣賞。那市長在鷹架上，平行地去看，大叫：你修改得真好！修改了鼻子，整個雕像更栩栩如生了！ 以後，每逢有人來參觀大衛像，大加讚賞，而那市長也在場的話，總說：我也有一分貢獻的，他接納我的意見，曾把鼻子修改過，才變成現在這樣子。 那市長的名字，沒有流傳下來，但他的這一個故事，卻流傳下來了。假如名字也流傳了下來，即使不至於是惡名，也不會是美名。 米開朗基羅是聰明的，懂得世故的，但卻沒有放棄原則，只去欺騙不懂裝懂的人。這樣的不誠實，不僅值得原諒，還值得佩服。 看事物，要站在正確的位置和從正確的角度，那市長被騙是一個反面的教材。你遇上的，未必是米開朗基羅而會出醜。 二○○五年七月十六日
《三言堂》選輯之五 俯首甘為（2007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