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張字條

一張字條
一個人在沙漠中旅行，遇上暴風沙，迷失了方向。兩天後，風沙過去，他拖著沉重的腳步，繼續前行，但身上攜帶的食水，已喝盡了，渴得瀕臨死亡的邊緣。
正在這時候，發現前面有一間廢置的小屋，立即用盡最後的力量走去。進了小屋，屋內沒有人，沒有窗戶，密不透風和黑漆一片。好一會，他才看清楚，沒有任何家具，屋樑和屋瓦也破爛不堪，大抵已久無人居住。這些他都不計較，最重要的，是看看有沒有可喝的水和水源。很可惜，他大為失望。再走到屋子的後院去，卻發現了一架抽水機，以為是絕處逢生了。
興奮地走到抽水機旁，拚命地按動手掣，幾乎用盡氣力，按動了許久許久，按動了無數次，卻抽不出一滴水來。這抽水機的水源，已經乾涸了，不能給他救命的水。
興奮之後，是極度的失望，他甚至覺得是絕望，頹喪地坐在抽水機旁的地上。在絕望中，無意中瞥見，那地上有一個小水壺，壺口緊緊地蓋上木塞。他連忙拾起，用力搖幾搖，看看面有沒有食水。壺響出水聲，面是有水的呀！急不及待，拿著水壺，要除去木塞來喝水。就在這時候，他才看見壺上貼了一張發黃的字條。字條上寫著：「你如果想喝水，必須先把這壺的水，灌入抽水機，這樣，才能夠把水抽出來。在離開之前，請千萬要把水壺盛滿了水。」
他內心交戰著：這字條上的話，可不可信呢？假如不可信，這一壺水浪費了，自己便會立即渴死。繼續想下去：即使喝了這壺水，水量不多，也不能支持走出沙漠，在途中還是會渴死的。假如字條上的話是真的，不但喝得足夠的水，而且還可把攜帶著的水囊盛滿水，足夠走出沙漠去。還有，喝了水壺的水而不灌入抽水機，以後與自己同樣命運的人來到這，即使那字條上的話是真的，也再沒有水灌進抽水機，去抽出水來活命。這樣，辜負了這本來可以抽出水來的抽水機，辜負了留下這水壺和字條的人。
經過幾番慎重的思考，他終於毅然決定，打開木塞，把水壺的水，全都倒進抽水機去。歇了一會，再按動手掣，戰戰兢兢地等待著，果然大量的清水，從抽水機源源不絕地湧出來。他高興得不立即去喝水，把水灑在頭上、面上、身上。
他把水喝足了，把身上的水囊也盛滿了，當然，也把那水壺盛滿，再緊緊蓋上木塞。
在離開小屋時，他忽然想起剛才自己內心交戰的經過：別人看見那字條時，也會懷疑所說的是否可信罷？也會在把水壺的水喝了和倒進抽水機之間，彷徨和作出抉擇的罷？於是，他取出另一張紙，寫了這樣的話，也貼在水壺上：
「我是個過來人。一定要相信字條上的話，為了自己，也為了後來者！」
二○○五年四月十一日

《三言堂》選輯之五 俯首甘為（2007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