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醫生和他的四隻狗

醫生和他的四隻狗
加拿大北海岸，冰天雪地。一天，這醫生收到信鴿帶來的一封信：六十多公里外的小鎮，一個病重危急的病人求救。他立即拿起藥箱前往。雪橇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拉雪橇的是他家的四隻狗：一隻母狗和她的三個兒子。
雪橇在結冰的海上急行。醫生忽然聽到，冰層斷裂的聲音，便大聲喝狗隻快跑，希望能在浮冰完全斷裂之前，衝到對岸。狗隻們似乎也知道了危險，拚命拉著雪橇飛奔。已經看見海岸了，一連串巨響，冰層斷裂，醫生、狗、雪橇，都掉進冰冷的海水。
醫生連忙拿起藥箱，用刀割斷皮帶，免得雪橇把狗也拉到海底去。他和狗游近一塊兩張乒乓球桌那麼大的浮冰。因為冰滑手僵，另一隻手又要抓住藥箱，無法爬上去。四隻狗在他身邊，咬住他的衣服，終於合力把他抬上了浮冰，他再把狗隻也都拉了上去。渾身濕透，冷得顫抖，雖然狗隻們依偎著他，但寒意不減。倘不趕快把衣服烘乾，很快便冷死。他想起，當地居民在冰雪圍困中，一個脫險的方法，但猶豫了好一會才毅然動手。拿出鋒利的手術刀，首先插進母狗的心臟；再手起刀落，殺了她的一個兒子。剩下的兩隻，驚惶地瞪住主人，警覺起來。一隻撲過來，醫生左手抓住牠的頭，右手又一刀插進牠的心臟。最後的一隻，不停跳躍，躲避被捉，喉嚨發出悲憤的嗚咽。醫生流下了淚。
這是最強壯的一隻，牠會咬斷醫生的咽喉為家族報仇；而且殺了的三隻，未必夠用，於是醫生走近去。牠搖搖頭，跳進海水，游向和爬上另一塊二十米外的浮冰，發著抖。
脫下衣服，剝下狗皮披上，用酒精、火石和狗脂肪生起火，烤了狗肉吃了生暖。把幾塊拋去那狗隻的浮冰，牠看了一看，不吃，閃開。
大風吹來，浮冰離岸愈來愈遠，倘飄入外海，會融化。醫生割下一條狗腿，用來做槳，划向岸邊。這時候，另一浮冰上的狗，跳進了海水，游來醫生的浮冰，用四條腿在水划，協助把冰塊推近岸去。醫生要拉牠上來，牠搖頭躲開。他深深地感動和內疚，又再流下了眼淚。
半小時後，警察巡邏海岸的直升機，看見煙火，發現了醫生，降落救了他上機。他說：趕快！趕快送我去救危急的病人！他及時趕到，在搶救下，病人轉危為安。
回到家，他才想起，最後的一隻狗還在海水呀！怎麼忘記了，把牠也帶上直升機呢？正在自責，門外有輕微的聲音。開門一看，原來就是那隻狗。人和狗擁抱起來，醫生又再流下了眼淚，牠舔著他臉上的淚。
二○○四年九月十六日

《三言堂》選輯之五 俯首甘為（2007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