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毒樹

毒樹
路旁的一塊荒廢的空地，長著一棵大樹。枝幹粗壯，葉子茂盛，樹下是一片濃蔭。奇怪的是，在那樹蔭下的地上，寸草不生。只有住在不遠處的一戶農家知道，這是一棵毒樹，枝幹葉子都散放出毒氣，所以，那地上甚麼都無法生長。偶有路人經過，不知底，走到樹下歇息，吸了毒氣，離開後不久便死去。
這農家想把這棵毒樹除去，但怎樣才能把它砍掉呢？你走近去砍它，必會吸入毒氣而死。他和兒子商量，要找出辦法來。結果，他們想出了：把一把鋸子的兩端，安上長長的木棍，兩人各拿著兩端的木棍，伸到樹幹，兩邊拉來拉去，去鋸斷樹幹。這樣，雖然很費力，但不必走近，吸不到毒氣。
父子兩人，用了好些日子，終於把這棵毒樹鋸斷了。但那樹下的地上，仍然長不出草來。是甚麼緣故呢？原來，雖然毒樹倒了，但留下的半截樹幹，繼續放出毒氣。
過了不久，那半截樹幹發芽抽枝，生長得很快，沒有多少日子，竟然長得比本來的更粗壯茂盛。父子只好嘆氣，再想不出別的除掉這棵毒樹的辦法。
一天，一個雲遊四方的僧人路過，在這農家歇宿。他們談論起這棵毒樹，父親問：為甚麼把毒樹鋸斷了，它又會再生長，而且比以前長得更粗壯茂盛呢？僧人說：枝葉沒有了，那時候不消耗養料；但根仍在地下吸取養料貯藏起來，貯藏得更多，一旦再發芽抽枝，便長得更粗壯茂盛。
兒子問：我們要怎樣，才能除去這棵害人的毒樹啊？
僧人說：你們聽過「斬草除根」這句話嗎？你們只鋸斷了樹幹，但它的根還在，它一定會再生長。必須把根掘掉！
父子聽了，沉默下來，想到要掘毒樹的根，不能用安了長棍的鋸子，一定要走近毒樹，不能不吸入毒氣而死去。
僧人知道，他們心想到的難處，說：要除害，有時是不能不作犧牲的。我們來合作罷，你們鋸斷樹幹，我去掘樹根。佛家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僧人留下來。父子照以前的辦法，用安了棍子的鋸弄斷了樹幹。僧人拿著鋤頭，走近毒樹，掘出樹根，然後把樹根和樹幹焚燒了。
幾天後，僧人因吸了毒氣，死去。農家父子把僧人葬在那毒樹原來生長的地方，墓碑刻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二○○四年七月十二日


《三言堂》選輯之五 俯首甘為（2007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