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蘇門答臘土人獵虎

蘇門答臘土人獵虎

我曾寫過，一個《愛斯基摩人捉狼》的故事。一些大朋友讀了，也說其寓意耐人深思。今天，我再來說一個奇特的狩獵方法。這是一個旅行家，在蘇門答臘的熱帶叢林目睹的事。

一頭憤怒的老虎，吼叫，使勁地揮動尾巴，目不轉睛地盯面前的兩個土人，準備隨時撲過去襲擊。這兩個土人，左右遠遠的分開，身上都塗滿斑斕的彩色；一個手上拿長矛，一個手上拿短短的尖刀，兩人另一隻手都拿發出響亮的不同聲音的小號角。他們的動作都很快捷，一忽兒不停地跳，一忽兒又蹲下來，還盡力大聲呼叫。當老虎定睛盯這一個的時候，他便停止動作和呼叫；另一個則吹響小號角，而且一跳一蹲的動作更快。這樣，就把老虎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過了一段時間，老虎既迷惑，又有點猶豫：這兩個到底是甚麼東西呢？應該先去襲擊哪一個敵人呢？始終沒有撲上前去。

兩個土人，已經看出老虎的迷惑和猶豫了，又改變了戰略和戰術。他們仍叫跳或蹲，進三步退兩步，以「之」字形的路線，慢慢迫近老虎，而且左左右右地不時吹響小號角，去分散老虎的注意力。

這時候，老虎的迷惑和猶豫更大了，覺得局面對自己不利，有點害怕，停止了吼叫，連尾巴也垂了下來，打算逃跑。

兩個土人，知道自己的戰略和戰術成功了。繼續又跳又蹲又叫，而且左右兩邊的小號角，接替地吹響得更頻密，「之」字形地一步一步更走近老虎。

他們走到老虎身邊，沒有立即動手，還是又跳又蹲又叫，一時這邊一時那邊吹響小號角，手上揮動的長矛和尖刀，一閃一閃反射出刺目的陽光。老虎本來一伸爪，就可以把他們抓住，但卻呆了，一動也不敢動。

老虎更害怕了，不時左右張望，不但不敢襲擊敵人，反而要去提防敵人的襲擊。牠退了幾步，轉過身來，決定逃跑了。

兩個土人，就趁老虎轉身要逃跑時，長矛和尖刀一同插進老虎身上。這頭迷惑、猶豫、恐懼的老虎，由於迷惑、猶豫和恐懼，反抗顯得比平時軟弱得多，終於被殺死了。

這一場獵虎戰，可以說是心理戰的勝利。這樣的戰略和戰術，大抵是土人們無數經驗的積累，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罷？但最重要還是勇氣，沒有勇氣，又怎能去貫徹這樣的戰略和戰術呢？

二○○三年四月十一日

《三言堂》選輯之四：一枝清采（2005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