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如何畫出詩意

如何畫出詩意

宋徽宗趙佶（音「結」），擅書畫，於科舉中設立畫科，羅網天下名手。主考官名畫家宋子房，常以詩句為題，應試者除畫技外，還須獨創地畫出句中詩意，方能入選。有例如下：

「竹鎖橋邊賣酒家。」奪魁者的畫面，除小橋流水、翠竹濃密外，不見酒家，只在竹梢上有一隨風飄蕩的酒帘，把「鎖」字表達無遺。

「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大多考生都眼於「野水」、「無人」、「孤舟」，舟上無人，只有船邊的鷺鷥或船篷上的烏鴉。得首名者，卻畫了一隻靠岸的渡船，船夫躺睡在船尾，身旁放一枝竹笛。一看可知：無人過渡，船夫無聊，吹笛消遣，吹久了而疲乏，便躺下瞌睡。這畫不是去畫「無人」，而是「無人渡」（沒有人坐渡船）和「盡日」。

「嫩綠枝頭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一般考生，只繪紅花綠樹。一人則畫楊柳依依中，有一紅檻小亭，一少婦倚欄遠眺，好一幅思春圖，畫出了春色撩人而引起懷遠之情，因而入選。

「亂山藏古寺。」沒有創意的考生，都畫了亂石山中，露出寺廟的屋頂或簷角，有些更畫出寺廟的殿堂。獨有一人，構思最巧妙：在亂石山中的一條小路上，走一個挑水的和尚，卻沒有寺。這樣，不但暗示山中有廟，而且把那「藏」字也畫出了，難怪得首名。

「蝴蝶夢中家萬里，杜鵑枝上月三更。」很明顯，畫題是要表達思鄉之情的，但怎樣表達呢？一名畫家，畫了一幅蘇武牧羊圖。蘇出使匈奴而被扣留，不受威迫利誘，保持民族氣節，北海牧羊十九年。蘇的事人所共知共仰；他在萬里之外月下思鄉之情，亦人皆共憐共鳴。這幅畫，取材通俗，構思出眾，感情高遠，畫意切題，深得考官讚賞，點為第一。

「踏花歸去馬蹄香。」畫只有色而無味，怎樣去表達畫題中的一個「香」字呢？難處就在這。一位應試者，畫了幾隻蝴蝶，在奔馬的馬蹄邊飛舞。使人由蝴蝶聯想起鮮花，由鮮花聯想起花香，由花香聯想起曾踏花而歸。可謂絕妙的構思，自然高中了。

讀者們是否發現：上述各畫，除第一幅外，畫中都有人物；最後一幅，馬上固然有人，奔馬和蝴蝶更有動感。人是動的有感情的，畫中有了人物，畫面便有動感和感情，更能表達題旨。可試用這幾個畫題或其他詩句，去和學生討論怎樣有創意地充分地表達題旨。即使不是在美術課，也是很有發性的討論。

二○○二年三月二十一日

《三言堂》選輯之三：滋蘭又樹蕙（2003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