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打小報告和送袍子

打小報告和送袍子

戰國魏人范睢（音追）家貧，在大夫須賈門下當差。須出使齊國，范隨從。齊襄王得聞范有辯才，使人賞以黃金十斤與牛肉美酒，范不敢接受。須知道了，以為范向齊泄露機密，回國稟告丞相魏齊。魏大怒，把范打斷筋骨，打落牙齒，用草蓆捲起，掉進廁所。客人喝醉，任意在他身上大小便。他對看守人說：請把我救出，將來一定重謝！看守人請示魏，說范已死，屍體可否拋棄？魏在醉中，答應了。逃出後，魏人鄭平安把范匿藏起來，范改名為張祿。

秦昭王派王稽出使魏國。王問鄭，魏有沒有好人才？鄭說：有，但因有仇家，白天不敢露面，只能夜晚相見。晚上王與范討論天下大事，知道他果然精明能幹，偷偷地把他帶回秦國。

范在秦仍叫張祿，後來做了秦的丞相。秦要進攻韓和魏，魏派須賈出使秦。范知道須來了，穿得一身破爛去見須，說逃生後，來了秦做短工。須想起舊事，有點內疚，招待酒飯，並送了一件粗綢袍子，問：誰是秦王最寵信的人？范說：是丞相張祿，我家主人與他相識，可以介紹和他會面。

去到丞相府，府中人對范都迴避。范說入去通報，叫須在門口等候。等了許久，侍從問須等誰？須答是范睢。侍從說這沒有這個人。須說：剛才和我一起來的，不就是他嗎？侍從說：他是丞相張祿！須大驚，肉袒膝行，進去見范，自稱死罪，只求放逐北方。范對須說：你有三罪，一、誣我私通齊國；二、魏齊把我掉進廁所，你不勸阻；三、你也曾在我身上撒尿。但這次見面，你還有內疚，送我粗綢袍子，饒了你罷！

須回國。范邀請各國使臣前來，大排筵席。讓須坐在堂下，在須面前放了一大盤養馬的飼料，叫兩個臉上刺了字的犯人，捉拿須，像餵馬一樣去餵他。范在眾使臣面前，責令須：你回到魏國，告訴魏王，立即把魏齊的人頭送來！否則，我便要屠殺大梁（魏國京城）！

回到魏國，須告訴了魏齊。魏慌忙逃到趙國，但仍繼續被追殺，終於自刎了。

須打一個小報告，害得范受盡折磨，幾乎喪命；其後，尚存內疚，送了一件袍子，卻免於被殺。一念而已，後果莫測！司馬遷在《史記》，說范「一飯之德必償，睚（音涯自，發怒瞪眼）之仇必報」，是一個恩怨分明而心胸狹窄的人。你認為這樣的人如何？

二○○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三言堂》選輯之三：滋蘭又樹蕙（2003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