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心靈在聆聽

心靈在聆聽

聖誕前夕的黃昏。下急雪，吹寒風。天已黑漆，店鋪都提早收市，街燈更暗淡。路人疏落，匆忙地趕回家去，與家人團聚，享用豐盛的晚餐。轉角處屋簷下，一個老盲人站拉小提琴，奏出聖誕歌曲，賣藝求乞，身旁蹲一隻小狗。他冷得渾身發抖，手指僵硬了，奏出的聖誕歌曲也似乎抖顫，毫無聖誕的歡樂。那小狗也在發抖。放在地上的帽子，沒有多少路人的施捨。

一對夫婦走過，停了腳步。好一會，女的說：「老伯伯，夜了，太冷了，到我們家吃晚飯罷！」男的說：「這小狗也冷得發抖了，牠也該吃晚飯了！到我們家，為我們演奏聖誕歌曲罷！」

老盲人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收起小提琴，拾起地上的帽子，牽起小狗。小狗隨這夫婦，老盲人隨小狗，走了不久，便到了這夫婦的家。進了門，一陣溫暖。老盲人脫去外衣，被帶到坐在椅子上。他又拿起小提琴，拉起聖誕歌曲來。這時候的歌曲，才是真正的聖誕歌曲，流露出感恩的歡樂。小狗也似乎感覺到，高興地揩擦老盲人的腳。

老盲人覺得奇怪，那夫婦為甚麼沒有互相對話，只聽見他們各自對他說話和煮食的影響？女主人說：「老伯伯，晚飯弄好了，坐到這邊來吃罷。」男主人說：「你不用擔心，我們也給小狗準備了。」食物很豐富，有沙律、火雞、牛扒、米飯、生果、甜品等。老盲人從未吃過這麼好的晚餐，還聽見小狗輕輕的叫聲，知道牠也吃得很好。

晚飯完了。老盲人離開餐桌，坐到原來的椅子上，再拿起小提琴，拉出聖誕歌曲。更充滿感恩的歡樂了！小狗高興得爬到老盲人的膝上。老盲人仍沒有聽見過這夫婦之間的對話。

夜深了。女主人替老盲人穿上外衣；男主人給他一份禮物，並把牽小狗的繩放進他手，問：「能夠獨自回家嗎？」老盲人說：「小狗會帶路。」在路上，他摸得外衣袋有幾張鈔票。

翌日，雪霽天晴。地上帽子的錢，比昨天多得多。老盲人提早結束在街上演奏，拉小狗，去買了一束鮮花。這小狗真機伶，彷彿知道他的心意，把他帶到那夫婦的家。沒有門鈴，他用力敲門，小狗也叫起來。但沒有人來開門，大抵是不在家罷。正在這時，鄰居有人外出，問他找誰？老盲人說了昨晚的經過，鄰人說：「他們夫婦都是聾人呀！」老盲人愕然，許久才說出話來：「請你替我在這束鮮花的卡片上，寫上：謝謝你們！上帝祝福你們！願你們的心靈，聽見我昨晚的琴聲！」在門外放下鮮花便離去。

二○○一年十二月十九日

《三言堂》選輯之三：滋蘭又樹蕙（2003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