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記張榮冕院長

記張榮冕院長

他自五一年秋創校，直至六一年春退休，任葛師院長近十年。那寬容大度、爾雅溫文、平易近人、領導有方的風範，使曾親炙的師生，每提及他，總是心充滿敬意。余生也晚，只能在憶述的文章中認識蔡元培，不知怎的，卻覺得蔡張兩人，在某些方面有近似之處。

個子高高瘦瘦，戴深度近視眼鏡，短下頷，長頸項，常常咬大煙斗。有同學私下說：在相書中屬「鶴形」，是「貴格」。

據聞，他留英在牛津攻讀化學，但對中國新文學卻很有興趣。時間表上特設每周一節「藝術欣賞」，親自授課。我記得，他曾介紹過錢鍾書的《圍城》和朱自清的《論雅俗共賞》。課後，我讀了這兩本書，這是第一次讀錢的作品，很欣賞那英式幽默的含蓄的辛辣；也是第一次讀朱的新詩和散文之外的文學論述。他還邀請鄭蘊檀老師講授古典音樂欣賞並演奏鋼琴、何漆園老師講授國畫欣賞並即席揮毫。

他很喜愛王爾德的戲劇。校友會剛剛組成後，在他鼓勵和協助下，借用循道小學校舍，開辦了免費夜校。為了籌募經費，他推動校友會公演王的名劇《少奶奶的扇子》，鄭蘊檀老師還飾演了女主角，場場滿座，一致好評。三數年後，又在他倡議下，校友會第二次公演，也是王的名作《可敬的葛靈敦》，反應也很熱烈。在他離任前，也是由他選定演出王的又一名作《理想的丈夫》。很可惜，接任的校長認為劇中男主角姓周，恐怕得罪當時的權貴家族，叫導演修改，導演不肯，終於因此這戲只排練了一半，胎死腹中而未能上演。

五二年新學年快要開課，我仍未能找到教席，便寫了一封信給張院長，說：父四個月前病逝，家陷困境，弟妹未知能否繼續升學，假如開課仍未找到教席，我便只得放棄教育工作，轉入別的行業。我清楚地記得，就在九月一日開課那天的早上，接到他的電話，叫我立即到教署見主管津貼學校的鄧志強先生。鄧對我說：紅磡街坊公立學校急需一名英文教師，你在英文中學畢業，可勝任！下午去上課罷；校長馮愫是你在油麻地書院時的舊老師，認識你，不必面試了！我就這樣踏進了終生的教育工作，永遠忘不了張院長曾攙扶了一把。

今年春校友會聯歡餐，一位校友說：最近在溫哥華，看見張師母乘坐公共汽車，上落車都步履穩健，身體還是很好的。張院長已逝世多年，仍活在我們心；知道張師母健在健康，大家都很欣慰！

二○○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三言堂》選輯之三：滋蘭又樹蕙（2003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