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告假學生及其家長

告假學生及其家長

每天早上，班主任點名後，把點名冊送來校務處，還填寫一張當天來電請假的學生的名單。除曠課的外，這名單上的學生，由書記致電去查問是否真的請假和原因。因為在電話中，不能認辨來電者是否真是家長，必須核實。上課前，我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吃早餐，曾看見鄰校的一些學生，託人冒充家長致電向學校請假。我想：我校也有這樣的學生的，不過看見我在場，到別處去打電話回校罷了。

這一天，書記來校長室對我說：致電某學生家中，被家長破口大罵了一頓，還說要來校投訴。果然，約半個鐘頭後，書記把這家長引進校長室來了。他矮小瘦削，臉色蠟黃，上身穿敞開鈕釦的唐裝衫，腳穿的是一對膠拖鞋。一屁股坐下，便粗言穢語地大罵：

「點解你學校咁麻X煩！打電話，重有乜X好問？究竟有乜X好查？」

我已有心理準備，刻意忍住氣，微笑解釋：因為在電話中不能認辨家長的聲調，提防學生託人冒充家長來電請假而逃學，即使收到電話也再致電家中查問，都是為了學生。我再順便問：這次他的兒子請假，是甚麼原因？

他的脾氣更大了：「佢請假係我家事，唔X駛你理！佢有家事，請唔請得假？唔通你學校連人家事，都要理X埋？以後唔好再打電話做咁多無X謂！」

我說：「這是學校，不要講粗口。如果你想以後學校不再打電話去查，可以寫一封信來。」

「我唔係教書佬，唔X識字，唔X識寫信！」

「那麼，我替你寫了信，你在信上簽了名就可以了。」

「我唔X識簽名！總之，以後唔好再打電話！」說罷，大力推開門，氣沖沖離開。

我本來打算說，不簽名，只畫個圓圈或交叉也可以的，但已來不及。我告訴書記，這學生以後再來電請假，仍要按規定去電查詢。事後了解，這學生從別校轉來才個多月，讀五年級，超齡，成績全班最差，家沒有母親和兄弟姊妹，只有這父親。不久，這學生再沒有回校上課，去電沒有人接聽。向他鄰居的同學查問，說他搬了家。

約四、五年後，同事們在報章上讀到一個消息，轉告我：這學生因攜帶毒品被捕了。其實，在他的父親來校時，我已隱約感到，他在走上一條黑路，但我能做些甚麼呢？

二○○一年十月十一日

《三言堂》選輯之三：滋蘭又樹蕙（2003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