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模範風紀生

模範風紀生

結業禮上，頒獎的一項是，頒發獎狀給模範風紀生。風紀由五六年級同學擔任，在上課前、放學後和小息，協助當值老師，維持校內秩序。每天，當值老師巡視時，根據每一個風紀的表現而評分。學年結束，統計分數，給得高分的同學，頒以「模範風紀」的獎狀。獎狀只是一張紙，印獎勵字句，填上姓名而已。

宣佈得獎者名單的，是訓導主任。她說：第一張獎狀，要頒發給得分最高的風紀生。他也就是最好的模範風紀，模範中的模範！這位同學的崗位，是七樓禮堂到六樓廁所的通道。小息時，五、六樓的同學，要到七樓禮堂小息，不准留在課室。但七樓沒有廁所，廁所設在六樓。這位同學的責任，是看管同學們只去廁所，而不讓他們潛回課室。他很負責，每一次小息，一下課便立即到崗位去，緊緊站在那裏，從不偷懶走開。對一些不守規則的同學，好言相勸，從不粗言惡語；對屢勸不聽的也一樣，只記下姓名，交給當值老師。這是不是一個很好的風紀呢？台下響起轟然的一聲：「是！」

訓導主任接讀出姓名，台下響起一陣熱烈長久的掌聲。只見禮堂後，一個高高瘦瘦的同學，畢恭畢敬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踱上來，再登上台；向我鞠躬行禮，接過獎狀，又轉身向台下鞠躬行禮。他的動作生硬，有點像機械人，引起了同學們輕輕的笑聲。訓導主任，拉他拿獎狀的右手，高高舉起，台下又響起一陣熱烈長久的掌聲。

我熟悉這個同學。他操行中等，但成績卻幾乎排在榜末。老師們說：他雖然不是弱智，但顯然屬於學習遲緩。上課時規規矩矩，呆呆地坐，不作聲，但對老師的發問，總答不上，毫無反應。功課交足，也不潦草，卻做得一塌糊塗。畢業試，成績不及格，但老師們一致推薦讓他畢業。

他畢業離校了。新學年開課後，他回校探望老師，還到校長室來見我。父親說他不是讀書的材料，年齡也足十五歲了，便到父親任職的小工廠當學徒。他家搬到新屋，父親的同事們來打牌，他燒菜招待。那獎狀，用鏡框裱裝了，掛在牆上。他一邊說，一邊臉上滿是滿足的表情。

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祝他：永遠滿足，快樂！

一九九九年三月三十日

《三言堂》選輯之一：回眸時看（200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