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寄來了信
在前文《更衣室裏的對話》裏,我記述了約四十年前的舊事:一個同學在梅窩灘頭,奮不顧身,撲進水裏去救另一個同學,事後卻被譏笑為「傻瓜」。在該文最後,我說:「我更懷念的是,那位被稱為『傻瓜』的同學。一直完全沒有他的消息,他現在怎樣了呢?」
這麼多年來,我真的一直懷念他,記得他的姓名,升讀英皇書院,家在油麻地上海街,個子不高,頭髮短短……。因為在那事中,我發現了他的高貴品質,這是在日常學校生活中,不容易察覺的。
的確是我的一個很大的驚喜!約十天後,我收到了這個「傻瓜」,從多倫多寄來的信!
「司徒老師:讀了九八年九月八日,多倫多《明報》副刊《三言堂》的《更衣室裏的對話》。我真的佩服您的記憶力,但稍有補充:頑徒扶起的女同學是姊姊梁××,不是妹妹梁××。妹妹獲得五年免費進讀拔萃女書院,姊姊則派至英華女書院,頑徒則派到英皇書院。
「中學畢業後,頑徒在銀行工作了六載,然後赴美念書,取得商管碩士後,於七五年移居加拿大。現在,與內子在多倫多火車站,開設了一家外幣找換店。有一子二女,均在大、中學肄業,亦算用功受教。
「還記得小五時,老師教國文,其中有『君山有道與吳包山潛通,中有酒數斗,得飲者不死……』一段東方朔與漢武帝的對話。我真希望中國領導人,有漢武的胸襟,可容東方朔之諍諫,則中國富強,人民自律,指日可待。
「在加拿大電視節目《新聞透視》、《傳媒春秋》等,常常可以見到老師。尤其是您的沉厚男中音,使我想起您教我們唱校歌:『九龍風暖百花香,山光接海光,我們紅磡街坊公立學校,多麼的美麗,多麼的雄壯……』
「說起來我覺得無限的慚愧。老師多次到加,為正義和民主奔走,我卻只在家看電視轉播,心裏的掛念卻沒有付諸行動。少年時的莽匹夫,變了中年的兒女牛。時光有如飛花逝水!藉此寥寥數行,以表頑徒對老師懸念之心。望珍惜健康,繼續為民主而努力!頑徒×××九月九日。」
一九九八年九月二十五日
《三言堂》選輯之一:回眸時看(200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