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關於聖者克利斯朵夫
關於聖者克利斯朵夫
五十年代初,黃秋耘在港創辦並主編月刊《自學》,以已離校就業的青年為主要對象。這雜誌的《創刊詞》,借用了羅曼.羅蘭巨著《約翰.克利斯朵夫》全書最後的,描述聖者克利斯朵夫扛孩子渡河的章節。當時,我讀了,受到巨力的震撼!立即去買了書,在一個春節假期裏,廢寢忘餐地一口氣讀完。掩卷後,那聖者的形象,更深地烙印了在心版上。
《自學》只出版了兩、三期,不知何故便停刊。黃秋耘一直熱愛和推崇這本巨著,後來成為了批鬥他宣揚個人奮鬥的黑材料。
七五年十一月,我和幾個朋友創辦雙月刊《新教育》。我仿效黃秋耘,也借用了關於聖者克利斯朵夫的這幾段文字,作為《代發刊詞》。
在《新教育》第二期,我以張方能的筆名,寫了一篇短文,《給聖者克利斯朵夫們——讀創刊號的〈代發刊詞〉》。我寫道:
「此刻此地的教育工作者,直像那聖者克利斯朵夫,也在激流澎湃中,要把肩上扛的孩子送到彼岸去。……那聖者克利斯朵夫,也險些倒了下來的。為甚麼呢?……我想:是因為他最後才知道肩上的究竟是誰。……我希望:我們的教育工作者,都是聖者克利斯朵夫,都是更強的聖者克利斯朵夫。」
因為經濟原因,《新教育》出版了十四期便停刊。在最後的一期的封底,印了藏於蘇格蘭國家美術館的油畫《聖者克利斯朵夫》。我寫了這樣的圖片說明:
「聖者克利斯朵夫還在逆流中。遠未聽到那早禱的鐘聲,遠未看見那彼岸和那在金色天空升起的太陽。……他要繼續渡河嗎?要的。……他大抵歇一歇,增添了一些氣力後,便再邁開腳步。他一定要把『即將來到的日子』帶到彼岸去。」
九零年——「六四事件」的翌年。我把這幾段文字,印在自製的聖誕卡上,抽出作為標題的一句是:「孩子回答說:『我是即將來到的日子。』」我心目中的「即將來到的日子」,是民主的中國。
至今,我此生唯一的飾物,是一條小小的項鍊,配了一個鑄有聖者克利斯朵夫的浮雕的小金幣。那是二十三年前,《新教育》創刊時,我的一個從商的弟弟送給我的,一直掛在胸前。
一九九八年九月四日
《三言堂》選輯之一:回眸時看(200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