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年後的聖誕
《一個難忘的聖誕節》見報後,當年一同過聖誕節的六位同學中的一個,給我電話說:那也是他的一個難忘的聖誕節,現在,應該是他們回請我吃聖誕大餐的時候了。我欣然接納,並說: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必吃聖誕大餐了;假如能接觸其他同學,最好也約他們來。
二十五日的晚上,他們也是六人,都比我早到,恭恭敬敬地坐等候我。除了那六位同學仍在港的三個外,還有那三個頑劣學生中的兩個——當警察和做水電工程判頭的,最後一個是全班數學成績最好的。他們在五年級是同班同學,升六年級後,因為當時津貼小學只准百分之六十學生參加升中試,那兩個頑劣學生被編入不參加升中試的另一班,才不再同班。
我們邊吃邊談,一下子便過了三個半鐘頭,才依依告別。
大家都唏噓地提及那位不幸病逝的班主任,她也就是給那三個頑劣學生,氣得幾乎哭出來的五年級班主任。在座的兩個頑劣學生,都記得這事,說:在校時覺得她很嚴厲苛刻,畢業後回校看她,卻覺得她很慈藹,很關心他們。
飯敘的發起人說:他曾和母親,帶了快要入學的妹妹,在春節假期後復課的第一天,來讓我為妹妹「開筆」。我記起來了:我把她抱在膝上,把她的手,用毛筆寫了「天、人、古、今」四個字。這四個字出自司馬遷的《報任少卿書》——「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而且筆劃簡單。
那位數學成績最好的,他在上一年升中試數學科的試卷,九十二題答對了九十題。獲派英華書院,但因家貧放棄升學機會。後來讀夜校、升中學而畢業,當政府文員一直至今。
飯後,水電工程判頭的學生,駕車送我回家,問道:我會不會再參選?還是否要他助選?他還記得九一年,曾與教協的陳洪老師,為我通宵上街掛牌。他說陳是個好老師,向他學了好些東西。
算一算,這兩個聖誕節,相隔了整整三十二年。
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日
《三言堂》選輯之一:回眸時看(200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