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九十五分的習作
我與一位同事，分別任教同級的甲乙兩班。按校方的規定，作文的題目，輪流各出一次。有一次，他以《我的志願》命題。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作文題目，自己讀書時也作了不少次，覺得很乏味，寫的多是敷衍老師的陳腔濫調，但是卻不能不硬頭皮，把這四個字寫在黑板上。
我向學生發問：你們是不是寫了希望做總統、大官、富翁、醫生、律師、工程師……，將來就會做得成呢？有些答，只要努力是會成功的；有些答，未必，只是一個願望；更有些說，只是為了表示有志氣，不給人看小，認為把志願說得越大越好。
我接說：有興趣，才會努力；努力才會成功。如果寫上述的，我不會給高分；要寫你們最有興趣去做的事，越普通的越容易成功的越好。我又問他們：你們對甚麼最有興趣，為甚麼有興趣？
真的百花齊放了：有的愛游泳，要做救生員；有的愛嬰孩，要做托兒所的保母，有的愛踢球，要做足球明星；有的愛花，要做花農；有的愛養金魚，要開金魚店……。
我收到了一篇這樣的習作：
我愛鄉村，我愛騎單車。我希望在鄉村裏，做一個每天騎單車，把鮮奶和報紙，送到家家戶戶的人。
不論風雨陰晴，我沐晨光，或冒風雨，騎單車，在靜寂的小路響清脆的鈴聲，去到每家每戶。他們大多還在睡夢中，不知道我來到了。我默默地把鮮奶和報紙，放在他們的門簷下。鮮奶給他們豐富的營養，報紙給他們豐富的知識。
一年一年地過去。孩子們健康地成長起來，年輕人到外面更寬闊的世界去。我曾為他們服務過。
現在憑記憶重寫，我當然作了文字上的修飾，但內容百分之一百是這個學生的。我的評分是九十五；評語是：這是一個多麼美麗、溫馨和有意思的志願啊！我還記得，這個學生是姓金的。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六日
《三言堂》選輯之一：回眸時看（200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