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林則徐的格言

林則徐的格言

《田家英與小莽蒼蒼齋》（陳烈著、三聯書店出版），書一到港，書店便給我留下一冊，並電告去購取。到手後，即讀了，很愜意。此書記述田的收藏，從其藏品可見其襟懷，刊出的書法和篆刻很可觀，還知道了一些與他接觸的要人的軼事，藉以見微知著，舉一反三。

田原名曾正昌，勤奮聰穎，自學成材。三八年（十六歲），奔赴延安。二十六歲，得到毛澤東賞識，提拔為秘書。工作了十八年，六六年五月自殺身亡。有人聽到他最後的一句話，是「士可殺不可辱」，因受到江青和陳伯達的誣陷迫害。我以為，更根本的是，對毛的絕望。

他很景仰戊戌變法六君子之一的譚嗣同。譚的書齋名「莽蒼蒼齋」，語出《莊子‧逍遙遊》，「莽蒼」是博大寬闊、一覽無際的意思。田加一「小」字，作為自己的齋名，除了對譚的崇敬外，還寓「以小見大、對立統一」之意。

他有志研究清史，所收藏的墨，因而集中於與此時代有關的人物。我對書法的欣賞能力不高，對其內容較感興趣。林則徐也是田景仰的人物，藏品中的林行書觀操守軸，我最喜歡，可作為律己觀人的格言：

「觀操守，在利害時；觀精力，在饑疲時；觀量度，在喜怒時；觀存養，在紛華時；觀鎮定，在震驚時。防欲，如挽逆水之舟，才歇力，便下流；從善，如緣無枝之木，才住腳，便下墜。」

陳鴻壽的隸書聯，「課子課孫先課己，成仙成佛且成人」；黃易隸書聯，「文章散作生靈福，議論吐為仁義辭」；張燕昌的飛白聯，「閑草遍庭終勝俗，好書堆案最宜人」；吳昌碩篆書聯，「心中別有歡喜事，向上應無快活人」；包世臣楷書聯，「農夫不怠，越有黍稷；儒者立志，佩服蕙蘭」；等等，也是我喜歡的。

該書中，還有康生、陳伯達的字，是我第一次見到。素聞康善書，果然。贈給田的一聯：「高處何如低處好，下來還比上來難」，據云寫於五九年廬山會議後，田因同情彭德懷而被毛不信任，聯語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心態。不知怎的，我覺康、陳兩人，都字似其人。

田的用印，刻者都是名家，極精美，我也只能較多欣賞其閒章的字句。閒章大多有寄意，林則徐的一聯詩，刻作兩枚，「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印文作「敢」）因禍福避趨之」；因讀毛推薦的《賈誼傳》，刻「文必切於時用」；「且高歌」、「實事求是」、「向上應無快活人」、「無我有為齋印」，等等。

二○○三年一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