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鎮壓機器的安全
作者按：○二年十二月十一、十二日，立法會辯論《基本法》第二十三條的立法，我在第二天發言。事前，民主黨黨團決定：我專責回應民建聯主席曾鈺成的發言，他不發言我不要發言，他發言後我要立即回應。我歷來是有講稿的，此次唯一例外，只在曾鈺成發言時匆忙地記下幾點，據此而講。《信報》索稿，此文根據錄音整理而成。
主席：
剛才曾鈺成議員說，張文光和劉慧卿是人身攻擊。我覺得不是人身攻擊，只是批評愚忠。但說別人患「老人癡呆症」，是一個「病態聖徒」，同時又說其他許多人也患了病。病牽涉到健康，這真的是人身。批評愚忠，怎算得是人身攻擊呢？
國在但家何在
曾鈺成從他們民建聯的街板，「沒有國，哪有家」講起，我也從這點講起。不知怎的，一看見這街板，我就想起一首歌的頭兩句歌詞：「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黨比天和地都大，自然大過國家。毛主席是黨的主席，親過父親母親，自然家庭就不重要了。其實，這種思想，是極左遺毒，病入膏肓，至今仍未醫好。
不知道他們記不記得，周恩來總理曾批評過「大公無私」這句話是錯的，他認為沒有「私」也就沒有「公」。的確，有個體然後才有集體，集體是由個體組成的，國家由人民、每一個家庭組成。講到國和家，從一九四九年建國以來，國家的安全從未被威脅、危害過；但無數的家庭破碎了。簡略來說，土改、三反五反、鎮壓反革命、肅清反革命、反右、文革，多少人家散人亡？多少民族精英被迫自殺？國家存在，但許許多多的家破碎了；國在，但許許多多的家庭沒有了。現在，這條法例尚未通過，但石禮謙議員就和他的女兒吵起來，已有小小裂痕。我希望，這條法例通過了，不會使他的家庭受到破壞。
愛人民愛傳統文化
四九年以來，發生過戰爭。我們看看，這些戰爭是否為了保衛國家安全？朝鮮戰爭，根據現在已公開的秘密資料，誰發動戰爭已真相大白；中蘇血戰珍寶島、中印邊境戰爭、中越邊境戰爭，都不是在中國國土發生，也不是中國受到威脅，而是為了要懲戒別人而打的。這幾次戰爭，都沒有需要我們人民去保衛國家。
國家有兩個不同的定義。社會主義國家，共產黨建國，根據的理論是列寧的《國家與革命》。《國家與革命》中，國家的性質是甚麼呢？是階級鎮壓階級的機器，包括了軍隊、警察、法律、法庭、監獄、電台等等。我愛國，我愛的國不是甚麼階級鎮壓階級的機器，我愛的是祖國的人民、傳統文化、壯麗山河。
另一個國家的定義是甚麼呢？是人民、土地、主權。我覺得這些應該值得保衛，擔心她的安全。但是，階級鎮壓階級的機器，它愈安全的時候，就鎮壓得愈厲害，鎮壓得愈多。
波瀾壯闊的七宗罪
有人說，中國過去的歷史是波瀾壯闊的革命。其實不是，是波瀾壯闊的七宗罪，充滿現在諮詢文件列出的七宗罪。首先從最後的一宗說起：與外國政治組織有聯繫。中國共產黨就是第三國際的支部，是它的成員，接受它的指示，服從它的指揮，領取它的資助。在北伐的時候，蘇聯的鮑羅廷來到中國做軍事顧問，協助打仗。
接講顛覆。最典型的顛覆，是劉少奇被拉下馬。他是國家主席、國家領導人，但下場怎樣呢？「死無葬身之名」，被迫害至死，火化後骨灰也不能用自己的真名安放。
企圖分裂國家。二十年代︻註︼，在江西成立的蘇維埃，是否另一個國家，分裂了國家？
剛才劉江華提到日本侵華，曾鈺成又說羅致光可能沒有參加何俊仁那個史實維護會。我相信，許多人或會記得，毛澤東曾對訪華的日本外賓說：多謝他們侵略中國，使中國共產黨在這個機會，復甦、壯大、最後奪取了政權。我不知道，說這樣的話的人，算不算叛國？
說到煽動，幾乎所有左翼文學都是煽動。魯迅叫打倒封建主義，也是煽動。至於叛亂，毛澤東高喊造反有理，在自己的政權高喊造反有理，不知是不是煽動叛亂了。
最後，竊取國家機密。「愛滋行動」的萬延海，透露中國患愛滋的人數．便以洩漏國家機密的罪名被捕。
昨天，梁富華做了無牌醫生、歷史法官、羅馬教皇。他判了許多人有病，說支聯會和我患了「驚恐症」，說我對號入座。八九年「六四」事件發生後不久，《人民日報》評論員文章，點名說我們是「顛覆分子」，不是對號人座，是有人點名的。同時，一些人常常嘲笑我，回歸前曾在外國說，因恐怕九七後離港不能返回而下淚。我並沒有驚恐，因為直至現在沒有申請移民，只是悲哀而下淚。有人說：這樣的事未有發生。我借保安局局長葉劉淑儀的話：「放︱長︱雙︱眼︱睇。」現在才五年多，加上一些因素，使我們擔心的事尚未發生，因為現在香港人紛紛為捍衛自己的人權自由而奮鬥，國際社會關注香港。
梁富華說，歷史會審判民主黨。他現在已做了未來歷史的法官。但有很多事，歷史已審判了，例如六七暴動，人人心中有數。
最近，國內的歷史教科書，否定了岳飛、文天祥是民族英雄，因為中國是多民族的國家。其實他們忘記了「五族共和」是甚麼時候才提出的。按這樣的邏輯，吳三桂是民族英雄，是統一中國的民族英雄，使中國統一於滿清之下。……（至此，十五分鐘的發言時間已完，不得不終止，但還有好一些未盡之言。）
《信報》編者按：由於篇幅關係，此文略有刪減。）
（原載於二○○二年十二月十四日《信報》）
︻註︼：當時因為是即席發言，說得不甚準確。其後，查核資料：二七年九月十九日，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通過決議並號召：「……在革命鬥爭新的高潮中應成立蘇維埃。」最早成立的是廣東海陸豐，於二七年十一月；其後，各地的蘇維埃紛紛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則三一年十一月在江西瑞金正式成立，並定瑞金為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