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曹操偷《詩經》句

曹操偷《詩經》句

這是他的名作《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幽（一作「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沈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一作「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先作註釋。「對酒當歌」：「當」不解作「應當」，而是與「對」同義，「正當」的意思。「苦」：有兩義，一是名詞「苦難」，一是動詞「感到痛苦」，我覺得後者為佳。「杜康」：相傳釀酒的鼻祖，用作酒的代稱。「青青子衿」：「青」，黑色；「衿」，衣領：「青衿」是周代學子的服裝。「沈吟」：低聲吟詠。「呦呦」：鹿叫聲。「掇」：拾取，此句比喻人材難得。「越陌度阡」：越過阡陌，遠道而來。「枉用相存」：「枉」，委屈了，客氣語；「存」，問候。「契闊」：聚散合離，義偏於「闊」，久別也。「談讌」：談心飲宴，「讌」通「宴」。「三匝」：「三」，多次；「匝」，一周。「周公吐哺」：「周公」，輔助武王成帝業的人；他禮賢下士，「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沐浴時多次握乾頭髮，吃飯時多次吐出口中的食物，中止了，去接待來訪的人。

再作語譯。在飲酒高歌時，感到人生暫短。它像早晨的露珠，消逝了許多日子因而痛苦。慨嘆又激昂，深深的憂愁難以拋開。怎樣解憂呢？只有借酒消愁。那黑色的衣領，在我心悠久縈；為了你，我一直在心低聲吟詠。鳴叫的鹿兒，吃郊野的浮萍；今天我接待嘉賓，奏起了音樂。皎潔的月亮，何時我才能拾取？憂愁從心冒出，不能斷絕。大家千里而來重聚了，承蒙互相問候，在談心歡宴中，心仍有往日的友誼。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飛了多次，不知哪一枝樹可以依附？山唯恐不夠高，海唯恐不夠深。像周公一樣禮賢下士，「一飯三吐哺」，天下人材便都來效力。

人生暫短，是詩人常常慨嘆的題材。曹操也有這樣的慨嘆，但卻由此想到，更須把握機會去建功立業。要建功立業，就必須收攬人才，再由此表示「山不厭高，海不厭深」的襟懷。

「青青子衿」（《鄭風‧子衿》），「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小雅‧鹿鳴》），這五句抄自《詩經》，可說偷得天衣無縫，借人人熟識的詩句，引起共鳴。

二○○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