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另一個游俠朱家

另一個游俠朱家

他的事跡，略於《游俠列傳》，卻詳於《季布、欒布列傳》。這種各篇互相補充的筆法，司馬遷在《史記》中常用。

朱是魯國人，與漢高祖劉邦同時。魯人受孔子影響而多傳授儒學，但他卻以俠義聞名。曾受他掩護而活命的豪傑數以百計，至於普通人就更說不盡了。從來不誇耀自己，幫助過的人，唯恐再見到他們。救濟他人，先從貧賤的開始。家無餘錢，衣無美服，食不重味，坐的是牛車。救了季布，季做了大官後，便再也不去見他。

季在項羽手下時，曾多次圍困劉邦。項敗亡而劉得天下後，懸賞捉拿季，還下令：窩藏季的，罪滅三族。季躲在周氏家，周氏說：「現在正四處搜捕你，快要搜到我這來了。有一計可救得你，倘你不接納，我只好在你面前自殺！」季無奈地答應了，剃去頭髮，用鐵箍束住頸子，穿上粗布衣服，打扮成奴隸的樣子，藏在有篷的大車，與周氏的數十個奴僕一同賣給朱家。

朱心知道是季，買下了，派季到田去幹活，並叮囑兒子說：田耕作的事，都要聽從這個人的指揮，一定要和他同桌吃同樣的飯。安置好了，朱立即坐輕便馬車，趕去洛陽拜訪汝陰侯滕公。

滕留下了朱。兩人飲了幾天酒，朱趁機問：皇上為甚麼要捉拿季？滕說：因他曾多次圍困皇上，所以恨他。朱又問：你看季是個怎麼樣的人？滕答：是個很有才能的人。朱說：臣子為主子出力，理所當然；季替項羽打仗，盡本份而已。做過項手下的人很多，難道都要殺光嗎？如果追迫得太緊，季可能逃亡到匈奴或南越去。讓這樣有才能的人投向敵國，非國家之福！朱還舉楚國的伍子胥為例，被迫投奔吳國，後來回國報仇，掘開楚平王的墳墓，鞭屍三百。談到這，滕已猜想得季藏在朱的家。滕以同樣的話去勸說劉邦，劉饒恕了季，取消懸賞，還任他為郎中。人們都稱讚季能屈能伸，變剛強為柔順，甘願扮作奴隸。朱也因此名聞於世。

司馬遷對游俠基本上是肯定的，讚揚他們「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不矜其能，不伐其德。」但班固作的《漢書》，也有《遊俠傳》，則採取否定態度，認為游俠「罪已不容於誅」，並批評《史記‧游俠列傳》，是「退處士而進奸雄」。對這兩種不同的立場，讀者以為如何？

二○○二年十二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