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從一個寓言想起馬克思

從一個寓言想起馬克思

時近中共十六大的召開，內地兩種雜誌，《讀書》和《博覽群書》，不約而同都在十月份的那一期，各刊出一篇文章，談及同一個寓言。前者是《關於宗教大法官的寓言》（作者劉再復、林崗），後者是《東方專制主義的人性辯白》（作者雷永生）。那寓言，在俄國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名作《卡拉馬佐夫兄弟》的第二部第二卷第五章，假借書中一個人物的口說出來。這既是整個長篇小說的有機組成部份，又可獨立成章。

故事是這樣的。十六世紀，是宗教裁判最可怕的時代。在西班牙的塞維爾地方，一個年近九十的紅衣主教，說要在人間建立天國，瘋狂迫害異端。剛剛燒死了百多個所謂「邪教徒」的翌日，救世主耶穌降臨行刑的廣場。群眾圍祂，聚在祂身旁，隨祂走。祂讓瞎子看見東西，讓跛子起來走路，讓入殮的女孩復活……。主持宗教裁判的紅衣主教，看見這一切，認出祂是耶穌，目露兇光，臉罩陰雲，不但沒有施禮，反命令衛隊去抓祂。群眾乖乖地散開，不作一聲，眼巴巴看耶穌被抓了去。

紅衣大主教獨自走進監獄，定睛注視了耶穌很久很久，說：「你不該來到人間。……人類生來就比你想像的軟弱而且低賤，根本不能理解自由，不配享有自由。……他們永遠也不善於在自己之間好好地進行分配，終於明白自由和麵包兩者不可兼得。……我們改正了你的事業，把它建立在神祕和權威之上。……明天，我就要審判你，只要一招手，今天吻你的腳的人，就會在焚燒你的火堆上加添木塊。……」

陀氏手下留情，沒有讓耶穌被燒死。祂在紅衣主教滿是皺紋的臉上，吻了一下，便出門走了。

這兩篇文章，借這個寓言，從哲學的理論角度，去探討自由、專制和麵包之間的矛盾。文句頗艱澀，我幾乎要用十隻指頭，按摸每一句，才讀得似懂非懂。但不知怎的，卻忽然想起馬克思來。耶穌是基督教的始創者，紅衣主教的教會是假祂的名而成立的；馬克思不是共產黨的始創者，毛、鄧、江的共產黨不是也假他的名而成立的嗎？

倘若馬克思降臨今天「三個代表」的中國，降臨今天《基本法》第二十三條立法的香港，遭遇會怎麼樣呢？會不會也被審判而燒死呢？據聞：現在流行的《共產黨宣言》中譯本，原文中的這一句是失蹤了的：「個人的自由，是全人類自由的基礎。」

二○○二年十一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