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全級中文科成績第一

全級中文科成績第一

在記憶中，去尋找肄業皇仁時的舊事。未及帶露折枝，有如魯迅所說的「朝花夕拾」，只撿得幾片色香渺然的臘葉，不勝低徊。

三乙班主任葉姓，個子矮矮，綽號「矮仔葉」，表情永遠嚴肅，同學們望之而敬畏。據說，教數學教得很好，但卻教我們英文。他評改作文的方法很特別，倘發現習作中有串錯字，或顯淺的文法錯誤，就在那處劃一方格，全卷打一個大交叉，不再評改。這個同學在下一次作文時，不准作新題目，要重作上次的那一篇。有同學為了偷懶，故意串錯字，這樣，下次便不用作文，只把上次的再抄一次便交卷。

一個教數學的外籍人，教學方法更奇特，慳水慳力得很。每次上課，都在黑板上抄出一條數題，代數或幾何（還未學三角），叫全班去計算，誰能算出便舉手。這都是很艱深刁鑽的題目，總沒有人能夠算出。他看看手錶，下課的時間快到了，先輕蔑地嘲笑我們愚蠢，然後在黑板上算出來。剛完，下課鐘聲便響了。

一次，寫在黑板上的是一條幾何。上課時間過了一半，忽然一個同學舉起手來，被叫到黑板前去計算，竟然算對了，課室響起熱烈掌聲。這外籍教師，拿不出第二條數題來，原來他每一課都不知從哪，只找來一條難題，卻沒有準備第二條。老羞成怒，向全班大喝一聲：「大家自行溫習！」經此一役，他仍然每一課都在黑板上，抄出一條難題；而且總左挑右剔，去找機會把那個曾算出難題的同學，臭罵一頓又一頓。自此，同學們都學乖了，即使懂得計算，也不敢舉手。

期考是全學年唯一的考試。這一年，我考得第三班全級中文科成績的第一名。還記得作文題目是《喜雨》，我把不知從哪讀來的句子作開頭：「天上沒有一絲兒雲，地上沒有一絲兒風，只有火紅的大陽噴烈燄……。」接寫雷雨，最後寫出現彩虹和孩子們在積水的街上嬉戲。評卷的是教別班中文的梁崇禮老師，對我說：你寫得很好！我從來沒有給過這麼高的作文分！也許作文分把全科分數提高了而得第一。

獎品是：一本梁啟超的《飲冰室文集》，另一套四卷線裝的《呂氏春秋》。那時候，前者也還讀得懂；後者對一個中學生來說，未免艱深，十多年後，我才翻開來讀了一遍。這是那「一口深深的芬芳藥酒」小擺設之外，我很珍惜的紀念品。

二○○二年十一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