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詭譎權力鬥爭一瞥

詭譎權力鬥爭一瞥

○二年十月份《明報月刊》，刊出了徐景賢的《一封原件已燒毀的毛澤東信件》。編輯在徐的名字下，加上「上海作家」的稱號，我可不知道他寫過一些甚麼；其實，他是文革時「四人幫」手下坐鎮上海的大將悍將。那「信件」，是毛於六六年七月八日寫給江青的信；七一年林彪折戟沉沙，八個月後，為了批林，才於七二年五月公佈。這是三十年前的舊事，曾哄動一時，五十歲以上的讀者或有印象。毛在信中批評了林：對他專講政變感覺不安；對吹捧自己，不以為然，認為其本意只是「為了打鬼，借助鍾馗」，等等。

徐透露了：江收到信後，拿去給周恩來看，兩人商量，覺得應給林看；其後向毛請示，毛同意，但指示林看後當面燒毀。但信發出時，毛曾叫秘書抄下原件存檔，抄件上有毛改動過的筆跡，公佈的是抄件。公佈後，人人表態，鄧穎超說：她從三十年代起就知道江青，讀了當時報紙上發表的江青致唐納（江前夫）的公開信，認為江青是傑出的女性，林彪一夥要蒐集江青的黑材料，不是「黑材料」而是「紅材料」，等等。

這是很簡略的透露，也可窺見驚心動魄的、波譎雲詭的、各懷鬼胎的權力鬥爭的一斑。

五九年廬山會議，罷黜彭德懷，毛起用林為國防部長，直至擢升為親密戰友、第二把手、副主席，目的是穩住軍心，抓緊軍權，準備發動文革。其實，毛心目中的真正接班人是江，只因江羽翼未豐，便利用林去「打鬼」，卻一直不放心。他為甚麼寫那封信給江，透露了對林的猜疑，後來又同意給林看，看後燒掉而留下副本呢？目的是提醒江，警告林；表示坦誠燒掉信，使林放鬆警覺；但又留下抄本，作為日後的炮彈並以示先見之明。

江為甚麼要給周看呢？她是感到林的威脅的，去拉攏周對抗林。林敗亡後，毛和江立即發動「批林批孔批周公」，矛頭轉向餘下的對手。周同意給林看，又向毛請示，這表現出他善於利用矛盾而面面俱圓，能在驚濤駭浪中穩坐釣魚船，老奸巨猾之至！

從後來事態的發展看，林並沒有相信毛的坦誠，放鬆了警覺，因而有《五七一（武裝起義）工程紀要》的密謀。林雖然一生都在共產黨混，熟諳權力鬥爭，但到底不及毛、周那麼老謀深算，終於敗下陣來。

鄧的那一番話，真叫人肉麻。鄧是周的影子，見其影子大多可想見其人。

二○○二年十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