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王維的另一面

王維的另一面

魯迅曾指出，陶潛並非「渾身靜穆」，還有其「金剛怒目」的一面。我覺得，盛唐大詩人王維也如此。

王篤信佛，字摩詰（音揭），有「詩佛」之稱。名與字合起來，便是佛在世時大居士維摩詰之名。此乃梵語，義譯曰淨名。淨者，清淨無垢也；名者，名聲遠播也。這樣，更加深了人們以為他只寫田園山水、一味平淡的印象；其實，他還寫沙場邊域，有時也慷慨，有其另一面。茲介紹他這另一面的詩作三首，這都是《唐詩三百首》沒有選收的。

《少年行二首》：「出身仕漢羽林郎，初隨驃騎戰漁陽。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里只似無；偏坐金鞍調白羽，紛紛射殺五單于。」

出身原是漢朝的禁衛軍，「漢」是假借以指唐。「驃騎」（音票冀），將軍之名；「漁陽」，唐郡名，征戰之要地，在今河北。「孰知不」，即「孰不知」；「邊庭」，邊境也。有誰不知道出征邊境的艱苦呢？「俠骨香」，有流芳千古之意。戰死了，屍骨也是香的。

「擘」，以手張弓；「雕弧」，雕畫的弓。射手能一人同時左右拉射兩弓，是一種絕技。「虜」，敵人；「騎」（音冀），騎兵。被敵騎重重包圍了，但毫無懼色，不當作一回事。「偏坐」，斜坐；「調白羽」，調理白色羽箭。這是一派從容安閒的姿態。「單于」（音蟬如），匈奴的領袖；「五單于」本指呼韓邪、屠耆、呼揭、車犂、烏籍，這裏泛指各匈奴的領袖，把他們都射殺了。

《夷門歌》：「七雄雄雌猶未分，攻城殺將何紛紛？秦兵益圍邯鄲急，魏王不救平原君。公子為嬴停駟馬，執轡愈恭意愈下。亥為屠肆鼓刀人，嬴乃夷門抱關者。非但慷慨獻奇謀，意氣兼將身命酬。向風刎頸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

字句不深，不作詳解了。這是寫信陵君救趙的故事的。魏公子信陵君禮賢下士，有門客三千。隱士侯嬴，年七十，大梁東門守門人。公子去拜訪，贈以厚禮，拒不受。親自駕車去接他參加宴會，侯嬴不客氣坐在左邊，半路還故意去會朋友屠戶朱亥，暗中觀察得公子的態度仍很謙恭。秦圍攻趙首都邯鄲，魏王不敢出兵援救。趙平原君夫人是信陵君姊姊，來信求助。公子率孤軍出東門，侯說因年老不能隨行。公子不快，折回，侯早已料得，遂獻計，使如姬竊取兵符，奪晉鄙兵權，並差朱亥同往。侯估計公子到達晉鄙軍中之時，向北自刎，以送其領軍救趙。晉鄙懷疑，不肯交出兵權，朱一錐殺之。公子乃領晉鄙軍，解邯鄲之圍，救了趙國。

王維在詩中着重讚揚了侯和朱，可見他敬重的英雄是怎樣的。

二ＯＯ二年四月十一日

夜聽春雨

《三言堂》的「一言」（之七） 司徒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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