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悼廖一原老師
本月(O二年二月)十一日(農曆大除夕),下午二時到維園寫揮春,直至翌晨三時許,才返抵家。收得電話留言:廖一原老師,於昨下午逝世!他已高齡久病,但噩耗仍使我悲痛莫名!雖極為疲累,也久久不能入睡,思潮起伏,回想起與他交往的整整五十三年,其間的滄桑世事。
他與我相識於四九年一月三十日(農曆年初三)。這天,《學生文叢》月刊假僑聯中學,舉行讀者聯歡茶敍。該雜誌,創刊於四七年十一月,我從第一期起便是讀者。四八年初,呼籲讀者入股,每股十元,我拿出了幾乎全部儲蓄捐去。除我外,只還有一位肄業德明中學的黃姓同學,也因而被邀約;其餘十多位,大多是被學校老師動員而來。廖是僑聯中學的教務主任和《學生文叢》的編輯,在席間建議,以「學叢之友」的名稱,籌組讀者會,獲一致贊成。自此,我積極參與籌組工作;但那黃姓同學來了兩三次,便再沒有來。《學生文叢》約半年後停刊,讀者會便改名為「學友中西舞蹈研究社」去註冊,即今天的「學友社」。
《學生文叢》的創辦人,是陳獨秀的哲嗣陳哲民,抗戰時廖在《力報》的同事,當時任《星島日報》外電翻譯主任。編輯會議在他乍菲道家裏舉行,我曾多次旁聽,並在課餘幫忙做點打雜工作,如校對、送稿等。
廖住在學校,是唐樓廁所廚房改建的小房間,只約一百方呎。我常常去拜訪,像乾涸的土地吸取甘霖,聽取他每一句話。這樣只約一年,他轉職《文匯報》後,便難得會面了,但每天都讀他在報上發表的《思前想後》、《峰迴路轉》、《我們這一群》。他沒有在課室裏教過我,但在人生、工作、生活上,卻給了我畢生受用、畢生難忙的教導,在心裏一直尊之為可敬的老師。六六年初,我到辦事處找他,他介紹了影星周驄。多年後碰見周,周告訴我:廖曾說我是他的學生。他也認同這師生關係,我很覺榮幸。
八九年六四事件後,一些朋友視我如蛇蠍,在街上碰見打招呼也不理睬。九七年七月,《亞洲周刊》出版回歸專輯,記者張家偉訪問了廖。因同期我有一篇文字,他們談及了我。張事後轉告,廖說:已認識我很久,認為我是一個一貫的真正的愛國者。同樣的話,他亦曾多次當面直接對我說過。我感到,這是雪中送炭的極大的鼓勵。
他一生為人行事,極有原則,而又正直、謙厚、寬容,對人如「沾衣欲濕杏花雨,撲面不寒楊柳風」的春雨春風。喪禮於三月三日(星期日)上午十時半在世界殯儀館舉行,我一定去送他這最後的一程。
二OO二年二月二十八日
夜聽春雨
《三言堂》的「一言」(之七) 司徒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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