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蘇軾與妓女

蘇軾與妓女

　　大前年（一九九九年），是東坡居士逝世九百周年，只見張五常曾在《壹週刊》寫過他。雖然已經遲了，我來說蘇與妓女的文字之交。古時的文人雅士，常出入歌台舞榭，結識侍宴的妓女。她們不少很有文學修養，如明末的柳如是、李香君等。蘇也難免與這些風塵女子交往，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同情其身世，欣賞其才氣，卻從不躭溺女色。

　　元豐二年（一Ｏ七九），蘇罷徐州任，赴湖州，路過宿州，曾在路上，贈官妓小蘇一副對聯：「舞腰窈窕，影搖千尺龍蛇動；歌喉宛轉，聲散半天風雨寒。」

　　元豐七年（一Ｏ八四），他離開謫居了五年的黃州，州中人設宴餞行。席間有一位官妓李琪，色藝不下他人，五年來常在宴會中侍陪蘇。別人都曾向蘇求過詩，只有她不善言辭，一直羞於啟齒。這次，是最後的機會了，終於鼓起勇氣，請蘇為她寫一首詩。蘇想了一想，即叫她磨墨；墨濃了，拿起筆，在李的手帕上寫了兩句：「東坡五載黃州住，何事無言及李琪」。至此停了一停，在座的人一看，覺得詩句太平平了，以為蘇是敷衍了事，大為失望。

　　接着，蘇繼續揮毫，寫下其後的兩句：「恰似西川杜工郭，海棠雖好不題詩」。全詩既就，滿座激賞不已。

　　在杭州時，蘇與一位名妓琴操（又名琴超）交情甚深，曾帶她去寺院拜訪大通禪師。禪師不悅，蘇即興填了一首詞《南歌子》，讓琴唱出來：「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借君拍板與閘槌，我也逢場作戲莫相疑。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皺眉。卻嫌彌勒下生遲，不見阿婆三五少年時。」首兩句，出自《臨濟錄》，是一位僧人問臨濟義玄的師承時所說的話。修佛參禪，何必計較師承呢？蘇借此公案，開導老和尚不必執着妓僧之分。

　　一次，蘇與琴遊西湖，在船上兩人戲鬥機鋒參禪。蘇問：「湖中景如何？」琴不假思索答道：「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王勃《滕王閣序》）？蘇又問：「景中人如何？」琴答道：「裙拖六幅瀟湘水，髻挽巫山一段雲」，自況而暗喻對蘇的感情。琴反問蘇：「如此這般，一切又是如何呢？」蘇立即回答：「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白居易《琵琶行》）。琴聽了頓時大徹大悟，遊湖後，當日即削髮為尼，出家去了。

二ＯＯ二年一月三日

夜聽春雨

《三言堂》的「一言」（之七） 司徒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