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黃秋耘談韋君宜
黃秋耘談韋君宜
韋的《思痛錄》在國內引起很大的反應,有關文字選輯為《回應韋君宜》一書。書中收有黃秋耘的《一本不可不讀的書――韋君宜〈思痛錄〉讀後》,另有一篇是他談韋的訪談錄。在前文,黃說:「從這樣一部作品中可以看出某一個時代的人情世態以至政治風雲。它不僅是一部勇於暴露黑暗的書,而且是一部『孤憤之書』。」何滿子評那訪談錄說:「他敞開胸懷,掏出真心話,對事件和人物直抒所感,對某些人的評騭不怕得罪人。」我有同感焉。
韋與黃一同在清華大學讀書,一同入黨,同在一個支部,是老同學、老戰友。建國後,韋任《文藝學習》主編,黃任副主編。黃對韋的一些批評,一方面可見到後來的大徹大悟的難得,另一方面也可體會上述所謂「人情世態」的一斑。
當初,黃對韋的印象:「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教條主義者。」韋問黃喜歡哪一個蘇聯作家?黃說是安東諾夫。韋說:你應該喜歡波列伏依,所有領導同志都喜歡波列伏依,沒有人說過喜歡安東諾夫的。她本來反對《文藝學習》轉載蕭洛霍夫的《一個人的遭遇》,認為是反共反蘇,後來才改變了主意。
韋是個老延安,看不起來自白區的黃,認為來自白區的幹部,革命性不如他們,政治薄弱,沒有鬥爭經驗,未曾出生入死。後來知道,黃曾打進日本人機關,在龍潭虎穴呆過,才慢慢改變了態度。她是胡喬木、胡耀邦的老部下,卻以為黃沒有甚麼後台,這也是看不起的另一原因。後來翻閱檔案,知道黃除在《文藝學習》任職外,還在中央聯絡部是處級的研究員,從事情報機關工作,可能是王稼祥的部下,才不再那麼輕慢。
黃認為韋的轉變,並不是始於幾乎使她家破人亡的文革,而是蘇共二十大赫魯曉夫的反斯大林秘密報告。他們同在一密室,聽劉白羽作傳達,聽後不准交談,不准議論,更不准對外說。她聽後,哭得很厲害,問黃:「你認為是真的嗎?我過去從來沒有想到,在共產黨內部會出現這類事情!」黃因在中聯部看過很多外文的資料,說:「這有甚麼奇怪呢!」韋自此轉變了那「左」的思想作風,前後判若兩人。
黃對韋也有好評:她沒有官架子,生活樸素,本來可坐小汽車上下班,卻一直騎自行車;本來和一些人很熟,但那些人官做大了,譬如副總理姚依林,便怕跟他們往來。
我有點奇怪:一直以為黃是個作家,為甚麼也在中聯部做情報機密工作呢?
二OO一年十月十四日
夜聽春雨
《三言堂》的「一言」(之七) 司徒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