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秦檜撰史、禁史、焚史

秦檜撰史、禁史、焚史

（○一年）六月十二日，陶傑兄在其專欄，刊出《留得心魂在》。該文主要談汪精，旁及秦檜，有這樣的幾句話：「南宋時害死岳飛的秦檜是狀元，詩寫得很好，但一首也沒有流傳，因為後世的人編輯詩作選本，不齒其人，一首也不選秦檜。」

我也曾誤記秦檜是狀元，後來查《中國狀元大典》，發現其榜上無名，便在《明報‧三言堂》專欄作了更正。一位讀者來信問，會不會因秦是大奸臣，因而刪去其名呢？我答道：大抵是不會的。這是一本工具書，恐怕不至於這樣政治化。該書按各朝代歷次考試排列，倘某年停試，也附注原因。而且，除狀元外，還列出榜眼、探花之名。若秦被抽出，也會剩下榜眼、探花。我未在書中發現，缺漏的或只有榜眼、探花而隱去狀元的一次考試。為甚麼陶傑兄和我都有這樣的誤記呢？一時想不出那緣故來。

秦的詩寫得很好，倒是第一次聽到，未能深究是否屬實。但他曾寫過歷史，禁止他人撰寫歷史，甚至焚燬他人撰寫的歷史，在《宋史》、《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文獻通考》等書中，都有這樣的確鑿的記載。

秦先完成《徽宗實錄》，後又完成《中興聖統》，每完成一書，即升官。所謂「中興」，是指宋高宗，擦鞋之作也。難怪《中興聖統》書成，舉行了隆重的奉安典禮，等於現在的新書首次發行儀式。秦死後不到三年，《徽宗實錄》便受到猛烈批評，一再重修。《中興聖統》則因高宗尚在，沒有人敢去碰。

欽徽二宗，被金人所虜，囚於北方，趙構隨從，後逃脫南歸，即位為高宗。他怎能逃脫，謀害岳飛是否怕打敗了金人，欽徽二宗回來威脅自己的皇位，民間已有了很多傳聞。秦奏請禁撰野史，正中高宗下懷，好肅清這些不利於己的民間記，於是雷厲風行。《涑（音「束」）水記聞》，本是司馬光為準備寫《資治通鑒後記》的筆記，嚇得其曾孫司馬伋（音「汲」），否認是曾祖的著作，主動請求查禁。

秦曾罷相，後再復任。復任後，把罷相以來，凡有稍涉及秦的詔書章疏等文件，全部焚燬。又任其子 （音「希」）及其孫塤（音「圈」）為史官，重寫這一段時間的歷史，其中再沒有關於秦的是是非非了。

儘管撰史、禁史、焚史，也抹不去秦的千古臭名。這就是歷史的莊嚴！

二○○一年六月十九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六）望斷天涯（2002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