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姊弟情深

姊弟情深

戰國時候，韓國人聶政，殺了人，為逃避仇家，帶母親和姊姊躲到齊國去，以屠宰為業。韓國大臣嚴仲子，與掌權的宰相俠累有仇，流亡列國，物色為自己報仇的人。他到了齊國，聽聞聶政是勇士，多次去拜訪，其後更設宴款待聶政及其母。席間酒酣之際，嚴更親自舉杯向聶母敬酒祝壽，並贈以黃金一百鎰。聶政堅拒厚禮，說：「我雖家貧，但仍可奉養母親，不敢接受賞賜！」

嚴摒退左右，對聶說：「我正找尋為我報仇的人，聞你英名，送上黃金是想與你交個朋友。」聶說：「我埋名沒姓，屈辱身份，做個屠夫，只為了奉養老母。老母在世，我不敢對別人以身相許。」兩人盡了賓主之禮，便分手。

多年後，聶母去世。安葬後，喪服期滿，聶政去見嚴仲子，說：「現在母親已享盡天年。你的仇人是誰？我替你去報仇！」嚴說是韓國宰相俠累（韓國國君的叔父），族大人多，戒備森嚴，曾多次派人去刺殺都不能得手；這次聶前去，要加派一些好漢去協助。聶說：人多容易走漏風聲，會更為危險。謝絕了，單身前往。

聶去到韓國國都，俠累正坐在堂上，護衛密布。聶直闖而入，登上台階刺殺俠累，侍從大亂。聶高聲大叫，擊殺數十人，然後毀掉自己的容貌，挖出眼睛，剖腹流出腸子，死去。因此，沒有人能認出他是誰。

韓國把聶的屍體，陳列街頭，縣賞千金，偵查這刺客的身份。但過了許久，仍無人知道。聶的姊姊叫聶嫈（音螢），聽到這消息，哭泣說：「這大抵是我的弟弟了！」

她馬上動身，趕去韓國國都。來到街頭，聶政雖然已經毀容，但姊姊仍然能認出是他，她伏身在屍體上痛哭，極為哀傷，說：「因母親健在，我未出嫁，弟弟因而不敢接受嚴仲子的賞識。現在母親去世，我亦出嫁，他已無所牽掛，士為知己者死，便以死去報答嚴。他為了以免連累我，臨死前毀壞了自己的容貌屍體，我又怎能害怕殺身之禍，永遠埋沒他的英名呢？」說罷，大叫三聲：「天呀！天呀！天呀！」哀傷過度，死在聶政身旁。整個國都的人，都大為震驚。

我對聶嫈，比對聶政有更大的敬意。

二○○○年七月六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五）悲欣交集（2001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