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改邑不改井」

「改邑不改井」

葉國華囑我為其題字，並言明字句須錄自《易經》。於是，我寫了第四十八卦《井》的卦辭：

改邑不改井，無喪無得，往來井井。汔（音「迄」）至亦未繘（音「橘」或「聿」）井，羸其瓶，凶。

他接受《蘋果日報》記者專訪時，雖未有點名，卻很明顯地暗示了，寫字的是我。圖片刊出題字的半幅，朋友們一看便認得是我的手。他還解釋了這卦辭的上半三句，是根據典籍的注解的。但不同的典籍，有不同的注解，我所取與他略有異，現作一些補充。

「改邑不改井」。「改」有兩解：一是重建，一是搬遷。第一個「改」字，我取前者；第二個「改」字，我取後者。重建一個鄉鎮，一些樓房街道，或會重建；但原有的井，只會修葺，卻不會搬遷的。為甚麼呢？因為開井，須選水源充足之處，舊井已存在多時，證明了選址是適當的，而且，人們也習慣了到這來汲水。假如搬遷了，恐怕不但未必能覓得好水源，而且，人們須改變習慣而覺不方便。

「無喪無得」。本義是井任由人們汲水，但井的水，不會因此減少或增多。此卦有喻君子美德之意。我推而廣之：從事「改邑」的人，應有「無喪無得」的襟懷，切忌抱有個人名利得失之心。

「往來井井」。有兩義：一解往來的人井井有條；一解讓往來的人汲水，前一個「井」字，是動詞。我取後者，申引為惠及來自四方八面的人。

「汔至亦未繘井」。「汔」：一解乾涸、淤塞；一解接近、快要去到。我取後者。「繘」：一解挖；一解出。我承接對「汔」的解釋，取後者。汲水時，還未將水汲出了井，即工作未有完成也。

「羸其瓶，凶」。「羸」：打破了。「凶」：大大不好的事。汲水時，水還沒有汲出了井，就把汲水用的瓶子打破了，變得一無所獲，結果必有凶險。

在《井》卦之後，第四十九卦《革》，論變故之道；第五十卦《鼎》，論去故創新。這大有深意：在行變改之道和去故創新之前，先須有「井德」，記取《井》卦的教訓。

我選了這一卦寫給葉，是結合到對當時一些事物的意見的。他大抵未必以為然。

二○○○年六月十八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五）悲欣交集（2001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