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孟子評后羿

孟子評后羿

逢蒙是后羿的家丁，從后羿學射，本領也很高強。逢自以為，倘沒有后羿，箭術便是天下第一的了。他向后羿發暗箭，對準咽喉射去，后羿中箭倒下馬。以為后羿死了，走近一看，后羿卻未死，只一低頭把箭咬住，這是「嚙鏃法」。后羿饒恕了逢蒙，但逢歹念未消，後來用一根桃木大棒子，把后羿打死了。

逢蒙被認為是欺師滅祖的大逆不道之徒。但孟子卻說：雖然后羿過錯不大，但也有過錯的。有人不明白，問是甚麼道理？孟子沒有正面解釋，只說了另一個故事：

鄭國派子濯侵犯衛國，反而被衛國擊敗。衛國遣庾公追擊。這時，子濯的病發作起來，拿不起弓，眼看快要被追上了，情勢很是危急。子濯問駕車的人：追上來的是誰？駕車的人說：是庾公。子濯舒了一口氣說：這回死不了。

駕車的人覺得很奇怪，問：庾公是衛國有名的射手，怎麼能逃脫呢？子濯答道：庾公跟尹公學射，尹公跟我學射。尹公是正派的人，他所選擇的朋友學生也一定是正派的。

庾公趕上來了，問子濯：老師為甚麼不拿起弓來。子濯說：今天，我的病發作，拿不起弓。庾公說：我跟尹公學射，尹公又曾跟你學射。我不忍用從你處學來的技術，反過頭來傷害你。但是，今天的事情是國家大事，我不敢馬虎。說罷，從箭袋抽出箭來，在車輪上敲打幾下，把箭頭敲脫，發射了四箭，便收兵回去。

讀者們從孟子的故事，能領悟出，孟子為甚麼說后羿也有過錯呢？認為這道理對不對呢？

逢蒙是后羿的下屬和學生，為了要做天下第一，不惜去謀殺自己最值得尊敬的人。第一次不能得逞，被饒恕了，還再來第二次，可說是極其卑劣。后羿收了這樣的人做下屬和學生，不是走了眼，就是太疏忽去觀察人的品質了。第一次，用「嚙鏃法」，逃過了被殺，但仍不防範，於是第二次便喪命，這是否「婦人之仁」呢？

《孟子‧離婁章句下》，記述這故事時，關於尹公與庾公的關係，用一個「友」字，我把它演繹為「朋友學生」。庾公只是子濯間接的學生，子濯卻對他有信心。孟子說：「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這對我們擇友與觀人，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罷？

二○○○年五月廿五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五）悲欣交集（2001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