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家大舍小令他人」

「家大舍小令他人」

在各種語言中，大抵中文的稱謂是最複雜的了。不但分輩份、尊卑、年紀，甚至已故或健在。如不大清楚，倒不如索性直說：您的父親、我的母親、他的女兒。否則，寫作「您的家父」、「我的令堂」、「他的小女」，便鬧出笑話。

這樣的一句諺語，有點用處：「家大舍小令他人」。凡是本人的親屬，輩份或年紀比自己高或大的，向別人提及時，在前面用一個「家」字。例如：家父（家嚴）、家母（家慈）、家兄、家姊、家叔、家姑母等。倘輩份或年紀比自己低或小的，則在前面用一個「舍」字。例如：舍弟、舍妹、舍侄、舍外甥等；但自己的兒女只能稱「小兒」、「小女」，不能用「舍」字。向別人提及他的親屬，則不論輩份高低或年紀大小，都在前面用一個「令」字。例如：令尊、令堂、令叔父、令姑母、令兄、令姐、令弟、令妹、令郎、令愛、令侄、令外甥等。

「先」字不可亂用，只限已故者。如是本人的親屬，輩份或年紀比自己高或大的，則「家」字改為「先」字，例如：先父、先母、先兄、先叔父、先姑母等。稱對方的父親，則是「令先君」或「令先尊」。自己已故的妻子稱「先室」、「亡室」、「亡妻」；自己已故的丈夫，稱「先夫」、「亡夫」。至於其他人的稱呼，便一般不分已故或健在了。

「內子」或「外子」，只能用來稱呼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對別人不能用，不能說「你的內子」、「她的外子」。平輩的妻子，可稱「嫂夫人」、「仁嫂」、「大嫂」。

魯迅與許廣平通信，以「兄」稱之，一時傳為美談。其實在過去，這「兄」字，是長者對晚輩慣用的稱呼，因此前者亦可自稱「弟」，以示平易謙遜。現在，平輩不分年紀長幼，都極流行以「兄」互稱了。對一些年紀差距較大的女性晚輩，我則常以「女棣（弟）」稱之。「兄」字加一「世」字，含義有變，「世兄」是父輩友人對子侄輩的稱呼，不可用在平輩上。

「愚」字，是長對幼、尊對卑的謙稱，用錯了有自高身份之嫌。必須年紀不少或地位頗高，才能以「愚」來自謙。「足下」，本來是平輩相稱的，後來卻有點變了長對幼、尊對卑的稱呼了。

這麼複雜，看來只加上「您的」而直說「父親」、「母親」：：：好了。

二○○○年二月十九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四）去尚纏綿（2000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