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兩樣「蒼黃」　兩樣「滄桑」

兩樣「蒼黃」　兩樣「滄桑」

向讀者們推薦一篇文章：二月份《開放》雜誌的《風雨蒼黃五十年》，作者李慎之。據簡介：李二三年生，四五年畢業燕大；五三年朝鮮停火談判任團長黃華顧問，五四年日內瓦會議、五五年亞非會議任周恩來秘書，七九年鄧小平訪美任顧問，八三年趙紫陽訪美任特別助理；八○年任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所長，八五年起任副院長，「六四」事件後離休。他是資深的高幹。該文於九九年十月一日屬稿，九日完稿，對建國五十年作了沉痛的反思。

讀後，我首先想起的，是毛澤東七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的首末兩句：「鍾山風雨起蒼黃」，「人間正道是滄桑」。毛的「蒼黃」，是「蒼天已死黃天立」的躊躇滿志；李的「蒼黃」，是埋葬了革命理想的腥風血雨的狂暴。「滄桑」也有正反兩面之分：毛自以為開闢了歷史發展的「正道」；李卻從親身的經歷，感到這實在是歪路。兩樣的「蒼黃」，兩樣的「滄桑」！

李以為，宣傳了十年的「新民主主義」，建國後並未實行過。五六年赫魯曉夫批判斯大林，隨後發生了柏林事件、波茲南事件，毛覺得形勢不妙，於是設下「陽謀」，「引蛇出洞」，發動反右運動。李一貫被評為模範，在運動中卻被定為右派份子，應驗了「革命吃掉自己的兒女」的殘酷。大躍進，三年內餓死了幾千萬人，敢言的彭德懷反而被鬥；挽救危機的劉少奇，遭受妒忌，在文革慘死；連「愚忠」的周恩來，要不是先毛而死，也難逃劫數。

文革結束，鄧小平復出進行經濟改革，李認為仍是毛的體制和意識形態，中國人民還繼續在被奴役。關於八九年的六四事件，李引用了中國老朋友日本作家井上靖的來電：「鎮壓自己的人民的政府，是不能稱為人民政府的；開槍射殺赤手空拳的學生的軍隊，是不能夠稱為人民軍隊的。」李還評論了，花了上千億去搞五十年大慶和個人崇拜復甦、科索沃事件和鎮壓法輪功。

李贊成和平演變，認為應效法蔣經國開放報禁黨禁。他以鄧小平所說，「資本主義可以搞市場經濟，社會主義也可以搞市場經濟」，反問為甚麼不能說，「資本主義可以搞議會民主，社會主義也可以搞議會民主」？

這篇文章的可貴，不單是其中的意見，而是這樣的意見由一個這樣的人敢於說出來。

二○○○年二月十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四）去尚纏綿（2000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