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幽夢影》談讀書

《幽夢影》談讀書

這是清張潮的小品文集。內容所涉甚廣而充滿智慧，文字清雅雋永，思想飄逸出塵。全書凡二一九則，茲撮出有關讀書的若干，並附以我的體會。

第一則：「讀經宜冬，其神專也；讀史宜夏，其時久也；讀諸子宜秋，其致別也；讀諸集宜春，其機暢也。」讀理論，要嚴肅冷靜，精神高度集中，這樣，才能深入透徹。讀歷史，切忌時讀時輟，要持續地一口氣去讀完，這樣，才能前後貫串。讀哲學，要從容，有咀嚼的空間，這樣，才能深思而得到啟發。讀文學，要帶感情投入，這樣，才能入味而受默化。

第二則：「經傳宜獨坐讀，史鑒宜與友共讀。」經典理論，要靠自己去鑽研。歷史著作，不時滲入時代和人為因素，互相討論能辨真偽；更好是多讀幾本同述一事的書，對比一下。

第一二則：「對淵博友，如讀異書：對風雅友，如讀名人詩文：對謹飭友，如讀聖賢經傳；對滑稽友，如閱傳奇小說。」讀書，就是與作者神交；與人交往，有所了解，也像在閱讀各種各類的書。所以關起門來，只讀書而無友，脫離現實，也會孤陋寡聞。

第三五則：「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台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同是讀那一本書，閱歷不同，所得和感受也大異。少年忌得一孔之見而沾沾自喜；中年須放眼，一併欣賞浮雲疏星；老年結合過去經驗，如玩月也同時俯瞰台下遠近月色。

第九一則：「藏書不難，能看為難；看書不難，能讀為難；讀書不難，能用為難；能用不難，能記為難。」「看」是粗讀，「讀」是細讀。「用」比「記」更難，不能付諸實踐，能背也枉然。

第九八則：「讀書最樂。若讀史書，則喜少怒多；究之怒處，亦樂處也。」「怒」，因慘痛教訓太多；「怒」亦「樂」，記取了教訓便是「樂」。

第一四三則：「善讀書者，無之而非書：山水亦書也，棋酒亦書也，花月亦書也；善遊山水者，無之而非山水：書史亦山水也，詩酒亦山水也，花月亦山水也。」稼軒詞形容山水：「似謝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戶，車馬雍容。我覺其間，雄深雅健，如對文章太史公。」

還有數則，因篇幅所限，捨去。

二○○○年一月八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四）去尚纏綿（2000年7月初版）